沈林泉虽然喝的微醉,神智还是清醒的,知道说话的是谁,也不答言,头也不回地进院子去了。廖思思羞恼得满面通红,待得转身要走,却又不甘心,暗自咬了咬牙,起身便要跟进院去。沈林泉的小厮长空却拦住了她,陪笑道:“二少爷说夜深了,他也要休息了。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廖思思的俏脸上挂了两滴泪珠,柔声道:“既如此,我就不去打扰表哥了。这食盒里是我晚间煮的莲子糯米粥,听说最是暖胃解酒,劳烦你端进去吧。”长空忙笑着接了过来,行了个礼,关上院门进去了。廖思思在门口立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长空捧着食盒进了屋,就见自家少爷正在桌前神情专注地写着什么。他不敢上前打扰,只悄悄把食盒放在一边,又轻轻地退了出来,暗暗叹了口气。
二少爷自小就聪慧过人,一岁能言两岁能书,人多说必成大器。稍大些后却发现此子惫懒散漫,只爱些诗词书画山水游记,见到启蒙文章便觉头痛,没少挨了老爷的戒尺,却屡教不改。
可谁知,就在跟着老爷太太去了西北后,二少爷却似变了个人,每日只在些经史典籍上下功夫,那些诗稿画稿,一把火都付了灰炬。不光如此,他还自己去寻了隐居凉州的董如之,在其门前跪了一夜,终于求得董先生动了心收他为徒。
老爷太太都高兴二少爷转了性子,可从小就跟着二少爷的长空却知道,二少爷心里是苦的。他曾见过二少爷还藏着几本自己写的诗集,却只在无人处才打开细读,每读之时,面上的痛苦之色让他都不忍去看,。刚刚他进去,见二少爷便又是在抄那几本集子。
沈林泉伸了伸写酸了的手,抬头望见桌上的食盒,嘲讽地一笑,又细细打量自己写的字,心中却越来越烦躁,索性撕了那宣纸,扔进了火盆中。
顾府二房院中,顾律与李氏夫妻两个,一个满屋子踱步愁眉不展,一个坐于椅上泪流满面。李氏哭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如今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让女儿去西秦受苦?”顾律也是心烦意燥,他又何尝舍得女儿去和亲,可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此时怕是说什么都晚了。
李氏擦了擦眼泪,起身道:“我去寻三弟妹,问她借腰牌进宫,不管怎么也得求皇上收回成命。”顾律忙拦住她,喝道:“你疯了不成?皇上拿了主意的事,你可见谁能驳回过?你半夜闯宫,不要命了不成?”李氏哭道:“我还要命做什么?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一面了。”
顾雨芳在门外听见父母争吵,心如刀割一般,猛地掀帘进来,跪在地上道:“娘不用进宫,不过是和亲,女儿去就是了。”李氏忙拉了她起来,嗔道:“你胡说什么,让娘和你爹再想想办法。”
顾雨芳却已下了决心,拉着母亲到一旁坐下,劝道:“我知道娘舍不得我,我又哪里舍得您。可是圣意已下,那就是比天还大,我们能抗的过去不成?你说要找三婶借腰牌进宫,能不能见到皇上还两说,便是真见到了,惹恼了皇上,谁能承受得住?怕是连三婶都要受了连累,更别说娘和爹了。”
李氏见女儿懂事,心中更是难受,拉着她的手落泪道:“可我们就不管你的死活了不成?”
顾雨芳笑了笑道:“看您说的,我不过是去和亲,又不是送上刑场,横竖不过是嫁人罢了。便是嫁到京里,到时候若是谋了外放,还不是万水千山的难以见面?即便都住在京城,遇到那苛刻些的人家,怕是也不得相见。如今我嫁的虽远,可已是皇家亲封的郡主,要嫁的也是西秦的皇储,连带娘在京里也不敢有人小瞧了,有什么不好?”
李氏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叹果然人说磨难催人长,这一夜的功夫,女儿竟似变了人似的。到底心里还是舍不得她,虽不说话,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顾雨芳知道母亲心意,将头靠在李氏肩上,闭上眼睛道:“娘您不知道,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那日和五妹妹遇山匪的情景。我听见外面的喊杀声,听见有人只哼了一声便送了性命,我却无能为力,连手脚都软的动不得。若不是五妹妹机智,我怕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过后我就常在想,为什么五妹妹就那么果断地把我扶上了马,自己甘愿留在车上?可见人不都只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总有些时候要稍稍忘了自己,为自己在乎的人做些什么。所以今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五妹妹要去和亲,她会怎样。我想她肯定会不哭不闹的,到哪都会好好的活着。我也要像她那样。”
李氏伸手给女儿理了理鬓发,擦了眼泪道:“你长大了,就是长大地太快。咱们都不哭了,娘这就给你准备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顾律看着女儿那张褪去青涩变得坚强的脸,悄悄转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第二日清晨,顾雨萼用被子蒙住头,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她原以为自己已适应了这个世界,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远比她能想象的残酷。一道圣旨,短短的不过几十个字,她们姐妹两个的命运就这么被宣判了,一个从此背井离乡,一个要和极度讨厌自己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想到那个见到自己就阴阳怪气的人,顾雨萼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