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别人的躁动不安,清歌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安静而淡然地站在那里,低垂的眸光,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程一诺皱了皱眉,大步走过来将她一把从座位上拉到身边。
“走吧。”
女生没有动。
“喂,许清歌……”
“程一诺,你看不出来,我只是想离开么?”她终于看定他,明眸沉静,像是初见时那样的淡漠。
“我从来就是打算一个人,你贸然闯进来,让我……”她顿了顿,斟酌一下语气,唇边缓缓带笑,“让我有点无措,但是,总算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想离开这里,即使这里曾经是我拼命想来的,但是想要找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了。”
“我带你走。”少年没有探究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是异常执拗地看紧她有些苍白的脸,“许清歌,本少爷不管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既然说了要追到你,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注定是我的人,所以,想逃,还是得先问过本少爷的意见,听明白了么?”
这是……突如其来的,让她一时怔住的表白。
霸道而深情。
“我父亲和你母亲的事情,甚至还有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你这样防贼一样防着全世界的人,不累?”
累……
她闭了闭眼,很累。
从五岁到现在,她一直都活得那样累。
没人要她,没有人想要她这个累赘。
她的母亲用尽办法逼着她学习,所以她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生涩地背着书,冷漠地面对所有人。
只是,她终于还是学会那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母亲还是疯了,疯得那样彻底,到最后,再也认不得她了。
阿婆说,这都是罪孽,母亲这一生,得到了那样多的宠爱,却最终疯癫终老。
连累她这一生,注定无人疼爱。
命运线斑驳的人,如她,终究不敢奢望太多。
“你还有一个哥哥,那场爆炸之中,走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那个时候,阿婆躺在摇椅上,叹息声和她手中的烟斗一起,渐渐弥漫成薄薄的烟雾。
她捧着书,仰着脑袋细声追问:
“我哥哥……叫什么名字?”
“许尧,他的名字,还是你外祖父取的嘞,他死也不肯让你们兄妹俩姓左。”
后来呢?
后来她在A大的录取名单上看见过这个名字,她便毅然填了这里的志愿。
虽然,她也想过让左家那边帮忙找,只是……她不想面对那里的人。所以一切,都是一个人在忙活。包括独身来到樊城,包括一个人面对程家。
“你啊,本来也该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千金,怪就怪你父亲野心太大,拿你母亲跟程家做了交易,得到的也是一个假消息,那一天一夜的爆炸啊……惊得整个山头的飞禽走兽都嚎叫了好几天……”
“你母亲也疯了,至于是真疯假疯……谁知道呢……都是造孽啊……”
阿婆收养她三年,但还是在八岁的那年被左家人找到了,左家要她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呵,也总有不愿她回来的人,于是就有了折磨……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如母亲一样疯掉,真是一个奇迹。
“累不累,和你无关。”清歌睁开眼,庞大的记忆也一并沉淀到心底,她将他的手拿开,一字一句地重复,“程一诺,我想离开了。”
命运总是喜欢玩笑,在她决定走近他,也任由他走近时,才发现,他们的头上,是上一辈难堪的过往。
她过不了母亲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