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狄运河,从工程规模上看,甚至超越了刘枫记忆中的隋朝大运河。
运河分为南北两段。首先开挖通济渠,自洛阳西苑起始,引洛水、谷水入黄河,再从板渚引黄河水入汴水。之后,从大梁以东引汴水入泗水,最后到达淮水。第二步整修邗沟,共征调民工百万,扩建自山阳经江都至扬子而入长江的山阳渎。
其中,运河南段的山阳渎,就是从江都县起挖,向南北延伸的。可既便如此,凭借数千人之力也无法破坏大运河。
问题的关键在于——整个南方,历时三年,强行征调的五十余万民夫尽集于此!
扬州虎军共有狄骑正规军二十五万,五岭之战南岭、北岭二军共折损了五万,其余五万分别驻守辖下诸县,用以震慑汉民绿营。而剩下的十五万中,十万由虎军大督帅夜于罗亲掌,最后的五万则分别由江南督帅葛兰多、江北督帅野莫尔统领,负责镇守运河沿岸,兵力可谓强大。
可糟糕的是,他们是分散驻扎的,每二十里设一营,连营四百里,每营只有两千五百人。这样的长线布防,是为了防止民夫暴乱逃逸。可面对逐寇军有计划的突袭,这样的防线就像一张纸一样脆弱。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徐州青莲教爆发起义,控制了长江北岸的广陵国。
八月十七日,罗三叔和乔方武,率领骁骑营和龙牙营,共计4000逐寇铁骑,在青莲教的帮助下夜渡长江。
八月二十日凌晨,黎明将至之际,4000逐寇铁骑高举血焰战旗,悍然冲向了毫无准备的江都县。
半日之内,连破三营,罗三叔率军马不停蹄,直突到江都城下。县城丝毫无备,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就被数千铁骑冲入城中,仅一个时辰,县城宣告失守。罗三叔和乔方武随即兵分两路,同时袭击南北两处工地。
当天下午,河工们蹲在温湿泥泞的岸边,光着膀子,打着赤脚,捧着破碗吃“中饭”。那黑乎乎的粗劣饭菜,比猪食狗粮还要逊色几分,但是河工们却都在狼吞虎咽——即使这样的饭菜也难以果腹。他们三两口囫囵吞枣般把饭食咽下,不能稍事休息,又得双手不停地开工。
大运河的施工已进入关键期,早在一年前,他们已被命令昼夜不停赶工,一昼夜只许上岸休息一个时辰,而且是轮流替换。夜间挑灯劳作,如敢有违,就地处斩。
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的伙食,却由一日两餐减为一日一餐,每天甚至每个时辰,都有人饿死累死在河堤上,抬尸体的人像辛勤的蚂蚁,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逐寇军杀到的时侯,黄昏落日把河堤照得一片血红。数万河工,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正紧张地挖掘河道。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虚弱至极,麻木不仁的脸庞上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气,哪怕腰部以下脓疮遍体,蛆虫蠕动。小腿爬满了蚂蝗都懒得多看一眼。夕阳下,那瘦骨嶙峋的身影像是一群一群的骷髅,游荡在殷红的血河里。
狄军的监工们,手持皮鞭往来巡视,谁敢稍有停歇,纷飞的鞭雨便会立刻落到身上,打得那人皮开肉绽,河水一泡,疼得嗷嗷直叫。河堤上,数十支骑兵小队不停地游弋巡逻,布下严密的监视网,一条鱼也休想游出。
怨气在人们心中积郁,就像火山积攒着无形的巨压。
有的人发出怨言:“简直不拿咱当人呐,就是做牛做马也得让卸套啊!”
有的人率众请命:“请多给些吃的吧,大伙儿都饿得挑不起担子了。”
更多的人跪地哀求:“开恩呐!我们受不住了,我们只想活下去!”
一刻钟后,他们的人头挂在了旗杆上,鲜血一滴滴落下,融入这一片尸骨铸就的伟大沟渠。
河工们默默低头,不忍仰视,他们在淫威下都成了哑巴——愤怒的哑巴。如果有人问:“愿意死在大堤上,还是死在战场上?”答案无疑是后者。
他们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提问的人。
现在,那个人来了,带着生与死的抉择,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来了。
红色,比夕阳更红,比鲜血更深,比浪涛更汹涌的大队骑兵,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血焰战旗乘风舞动,像地狱的恶魔张开了血一般的翅膀。
金刀高举,狠狠劈落,一声嘹亮的战号裂空而起:“逐寇之志——”
“荡尽胡虏!——杀!”数千人狂呼响应,铁骑奔腾直泄。
“反贼!是反贼来啦!”狄兵近乎本能的惊慌喊叫,无意中却解开了河工们的疑惑。麻木的人们颤抖起来,呆滞的双眸焕发出奇异的神采。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却攥紧了铁铲、扁担、石块、拳头……
有勇敢的狄骑聚集起来,企图阻挡逐寇军的冲锋。下一刻,他们就像大海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一闪即没,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刺落马下,砍成了碎片,踏成了一滩肉泥。
“妈呀!快逃!”
面对逐寇军势若雷霆的冲击,剩余的狄骑小队心胆俱裂,无心再战,哀嚎着四散奔逃。逐寇铁骑紧追不放,撵着屁股一路砍杀,大堤上到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