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黄土上插着三根檀香,一刀银纸化为半空灰烬。香火渺渺,空灵清韵,只是满目荒芜,让人心生凄凉。
乔府早已不复当年的贵气,偌大的门庭成了燕子衔泥筑巢的乐园,满园都是深秋之中枯败的景象,虽不至于是残垣断壁,却也当得上是破败不堪了。
遥想当年,乔家将门世家,何等的尊贵雍容,门前车马横流,往来皆是权贵,可世事无常,福祸旦夕倒置,转眼之间,顶顶豪门院中长满了野草,而与那些繁茂野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走茶凉的世态冷暖。
院中埋书的桃树早已枯萎,褚海心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刨出了这件铜盒,拂去上面的泥土,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兵策论》三个篆体金字跃入眼帘。
褚海心一介书生,不通兵法,并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这本《兵策论》是当年大胥“军神”宗元的行军笔记,记载了他十多年军事生涯对战争的思考和心得,后由专人整理成书,献给太宗皇帝观阅。可以说,这本兵书简直就是一部战争百科全书,其间不仅记载了一些阵法、兵法,还有宗元对于战争独到的理解和反思,是任何一位当世名将梦寐以求都想看到的。
可惜褚海心并不懂得它的价值,只是当作乔雄的遗物。他把兵书摆在地上,自己撩袍跪在庭院正中,面朝乔家祠堂的方向,重重拜了三拜。
“老将军救命之恩,小子没齿难忘。当日烁烁之言,也足够小子铭记一生。如果这世道真因为我们的莽撞而变成乱世,那么小子当尽自己毕生之力,重新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老将军在天有灵,请保佑晚辈达成心愿。”
祭拜乔雄以后,看到满园的零落,褚海心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当下挽起袖管,折了一根长长的连叶树枝,当做扫帚打扫起庭院来,直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将庭院粗略打扫一遍,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揣好装书的铜盒,对着厅堂再拜三拜,才急急忙往城外赶。
风口驿的码头前,王英生、李建武等人正在翘首以盼,远远的看见他来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这钱家的准姑爷可是跟着他们一同进的城,要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怕是搭上他们的老命也赔不起啊,当下几人来不及埋怨什么,疾步过去扯住他的衣袖,连拉带拽地将他拖上船。
“褚老弟,你这是跑哪去了?说好的中午去吃酱鸭,可左等右等不见你的踪影,这么大一个洛都城,你可是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好找啊!”王英生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埋怨道。
褚海心歉然笑道:“抱歉抱歉,顺道去拜访了一位故人,聊的兴起,也就忘了时辰,倒是害几位老板担心了。”
“呦。感情老弟在洛都也有熟人啊?是经营什么买卖的?”一旁的叶器眼睛一亮,赶过来插话。
“家里的一位远房世伯,是。。读书人,呵呵,并不是做买卖的。”褚海心不擅谎话,扭捏半天才自圆其说。可在人老成精的老几位看来,这明显是遮遮掩掩的措辞,他们早就想打探褚海心的出身,趁机机会,岂能错过?
李建武上前笑道:“哦,读书人?读书人好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看老弟丰神俊朗的模样,应该也是饱读诗书的俊才啊,不知祖籍何地啊?”
褚海心微微一怔,心知这些人是想探自己老底,目的虽不见得存良,但也绝无害他的恶意,总归还是因为钱多多对他青睐有加,才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想通这一点,他不着痕迹地回道:“在下祖籍琉州云雾镇,小地方出身,让各位见笑了。”说完,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从容转身而去。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捏着胡子眯着眼睛,仔细思索琉州有哪些显门豪贵姓褚的,云雾镇这个地方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唯一可以下手的就是褚海心的姓氏,可思来想去也不得其解,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就是此子不显山不露水,肯定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背景。钱金戈何许人也?能这般明目张胆的让自己的女儿和他交往,可知此子势必来头不小,就算不是名满天下的“五大世家”中的子弟,估计也是一方豪门,总之,这一路上还是小心伺候着为好。
船过洛都,进入白水河继续向北而行,又过两日时间,船队抵达了中、燕、赢三州的交界处---天门口,从这里继续向北可达燕州首府泊云城,往西就是赢州地界,到了这里商队就不能在乘船了,改为马队继续行进。
这一路来溯离江北上,在琉州境内进入天河,然后顺水直达洛都,再由此往西北进入白水河,直到天门口。其实这条路并不是前往赢州的捷径,最快捷的走法是沿天河穿过琉州,顺着雷古山脉的古道直抵赢州境内,这是几百年来行脚商摸索出来的一条近路,可是因为道路崎岖难行,一路上流寇马匪众多而被众商家放弃,特别是钱家牵头的这种大商队,人员货品众多,动辄就是几十上百的车辆,在那种盘山古道中是极难行走的,不如溯江直上来的方便自在,何况还有中途到洛都的商家,这条路虽然远了一点,但论起轻松程度,要比另一条山路好上许多。
天门口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胜在交通便利,往来过客往往在此处打尖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