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宫主城门-----望龙台
任娬的手心汗津津的,死死扣住城墙上的一角,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丝质内衣大片大片的贴在身上,滑腻腻的很不好受,可对这些任娬却好似浑然不觉,一双凤目死死盯着远处太平长街上的惨状,有些青白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
“这就是你所说的奇兵?”任娬猛然转过头,褐色的瞳孔中好像隐藏了两柄利刃,狠狠扎在鹿一星的脸上,头上的凤尾步摇因为剧烈的动作变得颤悠悠的,流苏金饰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鹿一星微微躬身,头上连衣的风帽压的更低,将他那张千古不变的面具脸隐藏其中,语气更是惯有的波澜不惊,“回太后,这正是臣准备多时的奇兵。”
“好,好的很。”任娬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愤怒,可她的声音还是显示出了压抑的情绪,“洛都一共不到三万的兵力,死在你奇兵手下的却有多少?这样敌我不分的妖物,本宫要来何用?”
鹿一星抬头,莹白的面具下,那两颗鬼火一般的瞳孔闪过一丝异芒,沉声道:“我方伤亡远远比不上对方的伤亡,只凭城中一盘散沙的守军,能否抵挡天策卫的精兵,恐怕太后比臣心里更加有数,不管死了多少人,这城。。终究是守住了,太后依然还是太后,朝廷依然还是朝廷。至于妖物之说,请太后慎言,那是我阴阳家的秘术,是遵循五行阴阳变化的大道之术,何谈妖物一说?”
任娬彻底愣住了,她实在没有想到,鹿一星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样顶撞于她。一双凤目微微眯阖成刀锋一般的形状,任娬的心中装满了浓浓的杀机。
站在身后的百官闻此言都是悚然一惊,吏部侍郎简中泽一向是任家豢养的走狗,眼见主人受了顶撞,当即冲上前来,一把攥住鹿一星的领子,吼道:“大胆,尔不过是一江湖术士,没有太后的宠信,哪有今天尊荣的地位,如今竟然不识好歹,口出狂言顶撞当今圣母,当真是狂妄之极,本官今日就要替太后管教管教你这个奴才!”
说话间,左手高高扬起,眼见一巴掌就要落下,谁知那只手竟在半途中猛然定住了,这个分解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突兀,就像一只本来十分猖獗的狐狸,猛然被埋伏的猎人掐住了脖子,浑身上下都不得动弹。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心惊,简大人从静止不动突然变成了动如脱兔,他迅速冲到望龙台的城墙边,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甚为麻利的爬上了六尺有余的墙垛,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张开双臂纵身跃下高台。
众人在震惊中缓过神来,急忙扶住墙边向下俯视,恰巧看到半空中的简中泽扭过身来,面朝城楼露出一抹呆滞却又诡异的笑容,下一刻,他的脑袋像是被大棒打碎的西瓜,在玉趾道上横飞四溅。
任娬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她再次转向鹿一星,这个她钦封的国师,一度极为信任的得力臂助,却惊讶的发现,从来都将风帽罩在头上的阴阳家大宗伯,却破天荒的将风帽掀到脑后,露出那张非人非鬼的面具脸。在阳光下,那张簿如蝉翼却又深不见底的面具看起来更加古怪,像在死人脸上涂抹一层厚厚的蜡膏,虽说是晴天白日,却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太后,简侍郎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了。”鹿一星重新把风帽罩在头上,对任娬躬身道:“那些悍不畏死的傀儡众是阴阳家宝贵的财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臣下也不想轻易动用,可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用一些小的牺牲换取最终的胜利,难道不值得吗?太后。”
任娬脸色变了数次,终究换成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在这一刻,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刚刚当上皇后的那段时间,虽然在朝臣面前尽力显示自己的威严,可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皇帝丈夫,只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可她这个下棋之人却不得不屈服于棋盘上的大局。这种感觉,对她来讲无疑是奇耻大辱。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大胥的太后却在努力保持着克制。
“国师说的对,想当一名赢家。。有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和让步,只是本宫不明白,简侍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得了失心疯呢?”
鹿一星微微抬起了头,藏在面具背后的眸子带着森然的笑意,道:“这个.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天意难测,臣下也不敢妄自猜测。”
任娬轻轻一笑,转过了头,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霾,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倒真是难为了国师这个。。上天派来的神使了。”
鹿一星不再说话,只是再次压低了头,将身体微微躬曲,他的脸上覆有面具,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是从他肢体的形态上,却显露出了恭顺和谦卑。
任娬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承天门前的战场上。妖异的火焰已经熄灭,那一群人体火炬损失殆尽,但是他们所造成的破坏却是难以估量的,特别是夺城的天策卫一方,几乎损失了近一半的人马,整个骑兵队像是从地面上抹去了一样,竟然连一匹直立的战马都看不见。
交战双方似乎都没有从刚才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