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低颔首欲饮下那一杯酒水时。
突然,端坐一旁的新安长公主一跃而起,怒喝一声:“贱婢。”边说边拿了案几上盛满热浆的铜簋朝云低狠狠掷去。
事出突然,便是一旁着意看着这边的众人,也愣住了。谁都不曾想到这谢氏女郎已然做小伏低至斯,连问都不敢问,新安长公主却还是照发作不误。
一室人都呆立当场,眼见着那一簋热浆就朝云低的额头砸去。
电光火石间,一袭浅蓝色的衣袖挡在了云低的面前。
没人注意到王献之是什么时候从门口来到云低身边的。只见到他此时已是满面阴云,狠狠的瞪着未婚妻新安长公主。
谁不知晓王家九郎洒脱如风,温润如玉,何曾有人见过他露出如此神情。
到这一时刻,众人才恍然明白过来几分: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这王九郎显然对这谢氏女郎不同寻常啊……
沉甸甸的铜簋“叮当”一声砸在地上,王献之一甩衣袖,将落了满身的热浆挥掉,冷冷开口:“司马道福,你果真是刁蛮跋扈,毫无教养。”他语气冷凝,连尊称都免了,全不留半分情面。
新安长公主看清是他,顿时有些悔意,再如何,她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喏喏地解释道:“不是的,九郎,是这贱婢挑衅于我,她方才……”
“她挑衅于你?”王献之打断新安的话,嘲讽地看着她,“这在场的人,谁不知晓你今日本就是为羞辱谢氏女郎而来?她已经假作不知给足你面子,你却还要出手伤人,现在还要反咬一口?”
“不,不是,九郎,是她方才……”
新安长公主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清楚,却再次被打断了话。
“长公主殿下……”低婉地声音,静静开口:“我自认对公主殿下没有不敬之处,可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你对我有这么大成见……前次已派人毁我清白,今次又这般出手伤人……公主对我种种,我不敢介怀,但也请长公主殿下今后宽怀以待……”云低说的声音极小,堪堪够让离得最近的新安和王献之听见。
新安心下一沉,急忙朝王献之看去。
却见王献之猛地扭头看向云低。神色震惊至极,张口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云,云低,你说……你说什么?”
云低静静地朝他看去,那眼神分明带了几分控诉,几分嘲讽,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哀怨。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看着他。
王献之悚然一惊,他懂了,为什么自见面起就觉得云低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来竟是这样。
王献之就那么定定的望住云低,神情即哀伤又怜惜。一言不发地僵立半晌,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曾经将她从狼狈的污泥中扶起,曾经将她从寒冷的雪地里救出。此刻,就如当初那样,他仍向她伸出手……她却不能再如当初一般,将手放在他手中了。
云低垂眸看了那干净修长的手一眼,轻轻的后退一步。回不去了,子敬,回不去了啊……
王献之伸出去的手随着她的后退,缓缓无力的垂下。他轻声开口,华丽的声线似被撕破,“云低,对不住……”
说完这一句,王献之回头看了新安长公主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新安长公主大惊失色,愣了一下便提步朝王献之追去。跌跌撞撞的赶到门外时,王献之的车架已经启动准备离开。新安不顾体统地喊着王献之的名字奔过去,那车架却丝毫不减速度的绝尘而去。新安怔怔的看向马车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惊怕。她看得分明,王献之临别一眼,清晰地写满了厌恶与恨。
只怕这一次,便是圣旨压着,他也再不会要她了……
想到这里,新安眼眶一涩,下意识咬住嘴唇,止住险险要溢出的眼泪。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堂堂长公主之尊,痴心一片的等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好好看她一眼,为什么最终还是得不到……
“觉得很难过么?长公主殿下……”低婉沉静的声音将新安的神思拉回。
一扭头,不知何时,云低也从静竹楼出来了,就站在新安身后。
新安一抹眼眶,恨声道:“贱婢,你是故意的,你方才是故意引我出手的……”
云低神情挂上了几分难得愉悦,淡笑着说:“是,你说对了,我是故意的。”
新安一怔,竟一时无言以对。
云低神色一敛,“那公主可知,当日你派人去意欲毁我清白,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肆意轻薄侮辱,那种感觉,也很不好过呢……”话一说完,云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句话……阿云觉得难过么?那你可知……我也很不好过呢……
桓伊,也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
云低微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学起他说的话来。
“你区区一个贱婢,清白坏了便坏了,怎么敢就此记恨本公主?”新安蓦然大吼一声,显然是气急了。
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