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静竹楼上下挤满的看热闹的众人,清淡一笑,“我是区区贱婢,可我偏能也坏了公主你最珍视的东西。”
云低说完这一句,提步朝自家马车走去,错肩而过时,她看见新安长公主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
新安,你等了王献之这么多年。那么,清白或者名声或者尊贵,甚至生命之于你,恐怕都没有失去王献之,更令你痛苦吧。
直到坐回马车上,云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闭目斜靠到垫子上。
报复的快感也不能压抑住的疲惫,席卷而来。
一直等在马车上的水月,见状忙上前给她轻轻的揉着额角。口中埋怨道:“女郎明明知道新安长公主不怀好意,还非得来赴这寿宴……”她真的弄不清自家女郎是怎么了,建康城传的风风雨雨,连郎主都听说了今天这趟事,不许她来,她竟还要瞒着郎主来赴这宴。现在看这情形,一定是被新安长公主欺负了。
云低微微掀开眼睑,对水月道:“没有被欺负。且王良的婚约也一并解决了……”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水月大吃一惊,“女郎是说,王良郎君的婚约你给取消了?”
自从以苑碧的身份入了谢氏族谱起,王良的婚约就如一根鱼刺,卡在喉中,让云低时时想起都觉不适。虽然王良只去谢府提过那么一回,但是云低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如若不找个适当的借口,这琅琊王氏的婚约,没人可以任意取消。
而今天这个借口,应该足够了。
一个没了清白的女郎,自请取消婚约,琅琊王氏应该求之不得。
这都是她计算好的。
计算好在门口等到王献之的车架,然后同他一起出现在寿宴上,让新安嫉恨愤怒;计算好与王献之假作亲密,让新安怒火腾升;计算好对她刻意蔑视又炫耀的一瞥,让她彻底失控……终于,新安忍不住动手了。她再说出被新安坏了清白的事,让王献之下定决心抗旨悔婚。也如愿以偿的让建康城诸多贵族知道,谢氏女郎,已是不清白之身。
一切都是按照她计划好的上演。如今只待一切尘埃落定。
结果,已是注定。
她却未觉得多么欣喜,只觉疲惫。损敌一千自伤八百,这么狠厉的招数,她终究是不习惯。想起那双被拒绝的手,那个被自己利用的人,想起事后谢中丞将会有的伤心……她都觉得很累,累的没力气欣喜。
“水月,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她叹息一声,闭目不再说话。
这样的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几乎都令她的启蒙老师击节称叹了。
桓伊听了祁连禀报今日静竹楼的一番种种。忍不住对云低多了几分赞赏。这计谋真是环环相扣,精彩的很。
然则,这姑子把清白被毁的事大白于世。除了报复新安,对付王良……兴许,她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更远离他桓伊吧……一个没有清誉的姑子,琅琊王氏不能要,她以为龙亢桓氏自然也不能要。
呵……就这么想要同我撇清关系么。
宁愿背负天下耻笑也不在意么。
如此一个对自己都狠绝至斯的人,真的是很像我了啊。云低,你学的很好。
可是,越是这样,我放佛越无法让自己放开你了……
夜沉如水。桓伊就站在这沉沉夜色中想了许久。他想,放不下,就去得到,他桓伊从未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祁连看着自此听完汇报后,就一直面带微笑不说话的自家郎君,也不知是该退下,还是该继续候着。但是,显然此刻是绝对不能打扰郎君的……
建康快入深秋了,夜色已经带了微凉。
但是这也是一个很美的季节。
到处都金灿灿的季节。
一个结果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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