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婉熙太后那一晚下了懿旨,如果有人敢将仙琼宫的事情泄露半句,全都活埋。但是,人这一张嘴,连自己都很难把控,更何况是别人。皇上宠幸怡星公主,又被太后、朝臣、以及众宫人撞见的丑事还是一夜之间满城风雨。 太后自那一晚昏厥之后,便一病不起。霁初去探望过很多回,太后总是拉着她的手,喃喃重复: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让万俟族颜面尽失,他便有机可乘。 霁初又何尝不知,但追查这件事还未找到一条准确的路。 皇兄被人毒害服食毒品的事,皇宫混入魔物的事,在如此脆弱的婉熙太后面前,霁初也一时难以开口。只能安慰她说: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万俟桓闭门紫阳宫半个月未出,对外是称病,但霁初知道他的情况一定不是仅仅无颜面对朝中大臣那么简单。 他可以说已经完全依赖每日服用的汤药了,也就是说他的命脉早已掌握在了别人的手里。 这一切来得如暴风骤雨一样突然,霁初心里不禁感到奇异的波动。素来似晴海一般安静的生活中,突然升起一朵预告天崩地裂的阴云。 然而,在这暴雨前夕,一定早就有一双手在策划着所有棋局,那一晚仅是他收割的日子,亦或者是他收割的第一步,也许更猛烈的风暴还在后面。 霁初经常坐在庭院的长廊发呆,仙琼宫那晚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脑中循环。每一个细节她都不想放过,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是她当时不曾留意到的。 仰望这座巍峨高耸,无比奢华的皇宫,红墙绿瓦,白玉琉璃,宫宇飞檐,琼台楼阁,无不尽显这个皇朝千年的威严。然而,在今日的世人看来,它只不正在黑云压顶虚空之下,风雨飘摇,苟延残喘。也许将它推到,仅需要一根稻草的力量便可完成。 临近入夏,拂面的清风逐渐和煦。尤其是春雨淅沥刚刚过去,这几日阳光很好,澄净的天空呈现碧洗的清蓝,大将军府满园的春色也显出新雨后的翠黛,在灿烂的色彩中,自然地洋溢着空灵淡荡的古趣。 大将军府,华楠苑。 辰爵捻起一撮鸟食,放到鸟笼里的食盅里,专心看着一只周身雪白毫无杂色的鹦鹉叨食。 这只鹦鹉是番外属国进贡给天子万俟桓的,负责入册贡品的朝臣却将它私自留下,孝敬了当朝第一权臣大将军辰爵。如今它已经在大将军府住了一段时日了,却仍旧不会开口讲话。 今日辰爵穿着一身浅灰色祥云秀纹便装,长发束得很是随意,衣袖宽阔,风轻云淡,慵懒中夹着几分不羁。但他盯着鹦鹉的妖娆凤目却尽是冷淡,即便是他身后热闹非凡,他依旧是一副不喜理会的模样。 “撞了个正着吗?那要多丢脸!” 出声的是当朝丞相卫汤,矮胖的身材,不大的眼睛,流转间尽显他七窍玲珑之心。 他与大司空蒙图的年龄相当,入朝的时间也差不多,但两人的性格却完全相反。 蒙图一向刚正不阿,出言直爽,有什么他看不过去的问题,他就算整晚不睡也要连夜写好奏章,拉着皇帝定要当天解决。有时万俟桓也真的拿他没有办法,时常从散朝聊到晚膳时间,皇帝饿得眼冒金星,他还在滔滔不绝。 然而,正是他这么个一心为公的性子,深得帝心,这也是蒙图即便和辰爵对着干也屹立不倒的原因。 和蒙图比起来,这丞相卫汤就显得圆滑至极了。实质的事情做不了几件,见风使舵倒是在行得很。辰爵纳他入自己的阵营,完全是因为他官高、听话还懂察言观色,有时辰爵不便出面的事,让他去做,倒是样样做得得体。 坐在卫汤边上的,是晋王万俟楠。 他今日也穿着一身便服,翠绿色的袍子,外搭一件银边坎肩,龙纹腰带间,配着一块比他那袍子还翠绿的玉佩。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敲掌心,和他那白瓷的肤色一搭,就是一副纨绔贵王爷的模样。 听到卫丞相这样说,他将折扇置于嘴边,无声浅笑,说道:“岂止是丢脸,怕是我这位皇帝弟弟再无脸出紫阳宫了。” 卫丞相接口道:“就算皇上他心里素质好,恐怕也会和那蒙图心生嫌隙了。这般被撞个正着,还拉上了廷尉斯焉给他垫背,又带了大批官军进来看,皇上不迁怒于他就怪了。” 万俟楠歪嘴一笑,说道:“所以说,这招简直秒极。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那蒙图从此失宠,连那个木头棒子斯焉也无辜受累,再加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因此颜面尽失,必将无心国事。那么这朝廷便将会是一人的朝廷,这天下也会是一人的天下了。” 卫汤不置可否,眼珠一动,又道:“其实最妙的是那封手谕。蒙图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但那禄衡也一口咬定没有去送过,现在那封手谕是怎么凭空出现的,至今还是个谜。” 万俟楠将眸子瞟向正在喂鸟的辰爵的背影,微微笑道:“他们两人之间,必是有一个在说谎,至于是谁说谎,就看谁能获得的好处大了。” 卫汤听罢,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孤傲冷淡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这个背影的时候,都有一种刺骨的寒冷令他心生惧意,但当这背影转了过来,再看那个人儒雅清俊的笑容时,又觉得刚刚的畏惧仿佛是个错觉。 正如现在,辰爵喂完鸟,拍着手打掉残留在手指上的鸟食渣滓,缓缓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笑容依旧艳人满目,看起来谦和得体。 辰爵信步走到石桌前,在一直默默无语的万俟凝身边坐下。 后面的婢女连忙为他倒上温热的清茶。 茶倒满后,他却没忙着喝,而是将茶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