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秀殿一众宫人侍女一大早便赶往凤栖殿门外,檐角凤头琉璃纹金羽翼展翅似是一跃而起,巧夺天工的纹理装饰,一如万里锦绣上璀璨夺目的浓重华美之处,总是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 外头信人传来消息,大王平安归来,现在正在回宫的路途中,后宫美眷便在殿外等候着姒洛一同前去迎接大王。 明色心头愉悦着,连带着眼角眉梢皆染上一分妖媚桃色,头上发髻中分,镂空金冠雀鸟携翠珠花钿,额前落着水碧蓝轻珠盘,三千青丝散落,一身镶黄金芍药锦纹累尾裙,袖口上的花纹是暗金线织就,紧密团簇间透着王室贵族的傲气,外边罩了一件金纹蝉纱丝衣,身后拖着丈许来长的尾纱裙摆,月白的肤色在这一身耀眼如同繁星一般的美色中,更是白皙嫩滑,肩头翘起,锁骨香肩若隐若现,看上一眼便会叫人不自觉移不开目光。 她一大早便精挑细选了一番,天生媚态姿色自然在众宫人中一枝独秀。 六十几个侍女重又穿着了陪嫁的火红宫服,四月清风吹拂衣袂飘飘,似是开了一地盛放在黄泉幽谷中的曼珠沙华,肆意渲染了一片,却叫胥莞看着有些凄凄然。 她一身冰蓝色散花水雾薄纱裙,纯白色花瓣袖口纹路半隐半现,蓝银纹玉腰带高束着宫绦,发髻上也坠着一顺色的绒羽,垂下额前镂空金纹芙蓉花,一身妆容服饰十分轻简,似是不知名的小花盛在锦绣春色福贵花园中,虽说不起眼却淡雅得有些出尘意味。 这种时分,叫她如何能用心打扮?端秀眉宇间忍不住轻蹙着,春色满园竟叫她觉得仿若只身立于荒蛮之中,凄凉如斯,叫人心中空凉一片。 姜如笙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大好些了,一身水绿色烟萝纱衣衬着她柳眉精致,眼睑细长,巴掌大的小尖脸还有些苍白无力,却实在是个娇弱的美人,她捏着轻纱帕子走到胥莞旁边,与她慰手,“姐姐这般愁绪缥缈,若是大王见了,定会忍不住心生爱怜。” 这样喜庆欢腾的日子里,她这话隐着关怀,胥莞听得清明,便聊以笑意,回望过去,“如笙妹妹宛若枝上娇花,这样娇柔动人,才会换得大王疼爱。” 姜如笙见她笑了,虽说不是喜上眉梢,却点点头朝她目光安慰一番。 一声嗔意传来,明色半掩着口鼻,面上轻蔑傲气插上一句嘲讽,“如是缥缈,如是娇花,什么都好,却还是要记得清楚,若是没命享用,只怕届时红颜逝去,到叫留下的人唏嘘不已。” 胥莞方才舒平的眉间复而蹙起,她一句红颜逝去,瞬间便激起了心头万重枷锁,姜如笙见状作势要还一句回去,被胥莞止住了,“妹妹还是不要为了这等杂事动怒,免得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明色脸上似是要喷出怒火,被身边扶着的袅烟轻轻拽了一把衣袖,同一时间,凤栖殿的朱门大开,伴着凤临仪仗的下人们站了一排,前头提着金纹凤头宫灯的两个小丫头刚跪在阶下,便听到后边的阉人尖细着嗓子喊了一声,“夫人到。” 朱门朝里是一片偌大的花草庭院,青石板路正对着王后寝殿,门外跪匐的丫头把两侧的木雕百鸟精饰木门拉开,星月便携着姒洛从里边走出来。 一袭南天赤红色锦绣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牡丹和栖枝金凤,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交辉映,头顶九凤金冠,银羽高枝垂携着两翼镂空凤钗,清风拂过便隐约听闻一阵清铃声响,奢华凤冠随着青丝纠缠漂浮,越发映出姒洛额前妖治凤飞红印灼灼生华。 这样欢喜明艳的色彩却难以叫绝色的美人欢颜,姒洛仍是淡漠着,周身似是隔着与世难越的寒冷寂寞。 外头人远见着便行大礼,“拜见夫人。” 星月扶着姒洛朝她们走过来,姒洛微抬了胳膊,“起来吧。” 明色暗自咬着唇角,瞥了她一眼,“这一身奢靡华服,也实在难为姒洛夫人乘这千斤重。” 姒洛面上淡淡一笑,“这金冠加身是重了些,不过久而久之也便适应了。” 胥莞便对姒洛拜了拜,“素闻夫人偏爱红色,这红色乃是正统之色,灼灼赤红华美至此,也只有夫人才得配上这一人之下的美色。” 姒洛朝明色瞧了一眼,脸上静漠着,便叫她起身,与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大王想必快要到宫门。” 众人齐齐“喏”了一声,凤临仪仗便随着姒洛亦步亦趋朝宫门口走去,胥莞跟在明色后边,与姜如笙小声交谈着着。 “莞姐姐,这姒洛夫人真是倾城之色,生得这样好,历来商朝大王看多了这样的脸,想来我这样的容貌会入不得大王的眼。” 担心着子嫮,胥莞心绪愁浓也不好叫姜如笙扫兴,便调动着兴趣与她道,“妹妹不用这般妄自菲薄,夫人自然母仪天下,可妹妹也生得惹人怜爱,再者夫人是先王的王后,并不代表我们现在大王的喜好。” 姜如笙心中仍是羡艳,“也不知大王喜好如何的女子。” “我自然也不知晓,等日后如笙妹妹侍奉大王身旁,自己询问便可。” 姜如笙脸颊微微染上一片娇红,“与其想那样久远之事,我现下倒是好奇,大王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英俊倜傥。” 说罢,便痴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