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芸娘的主意打的太不是时机,除夕日,家家酒馆都闭了门户准备过年,且又下着大雪,连路边卖烧酒的小摊都不多见。
她一路冒着风雪寻了多处,能遇见的也是卖米酒的,烧酒都不多见,烧刀子更是难得。
而她是个打定了主意便极有执行力的人,因着对身材的忧愁,碰了一处钉子,便毅然往下一处去。
好不容易在邻近城郊的一处铺子寻见了烧刀子,便想着多多打两壶。
怎奈这处卖酒之人的是个聋了耳朵的老妪。芸娘同她嘶吼大喊说不清楚,直累的出了一头热汗。
她取下风帽和护着脸的大巾子,再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令老妪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从老妪手中接过两壶酒,付过银子,远远路上雪影飞舞、马蹄阵阵,马儿跑的飞快,路边众人躲闪不及,便被溅了满脚的雪沫。
芸娘提着酒壶避在路边,不多时,远处那一队马队已到了面前。
那马速度极快,马上之人是何模样都未看清楚,众人只觉身旁刮过一阵寒风,一队人马已经窜了过去。
她将将要抬步往回走,方才过去的人马又有两人调转马头往这边而来。
那人身上包着披风,发髻上都是白雪,眉毛同睫毛上沾了雪片,仿佛四把毛刷。
他打马到了芸娘身前,极力稳着马头,面上被冻的没了表情,嘴唇一张便呼出一口白气:“你去何处?”
芸娘看了几眼才认出此人竟是殷人离,而他身后马上之人是他的小厮阿蛮。
她惊喜道:“你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便又进一步询问:“你是先回你家,还是直接去我家?”
殷人离并不回答,只瞧着她道:“今日除夕你怎地还出来买东西?手里提的什么?”
芸娘狡黠的一笑,心中暗道:提的是能放倒你的东西。
嘴上却道:“忖着你回来一定冷极,提前为你买的烧刀子。”
殷人离嘴角一提:“既然都有了烧酒,还回我那里作甚,自然是去你家。”
他侧身一弯腰,便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提到马上。
她急着想争辩:“我十……”
他一仰手臂,披风兜头将她罩于其内,她口中剩下的“三岁了”几个字便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了。
她原以为殷人离到了她家,她便能直接实施自己的计划。
然而她未想到,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都或多或少有些执念。
譬如对个人卫生的执念。
到了李家,他首先提出的便是要沐浴更衣。
两位李氏正忙于做年夜饭,于是帮着烧水之事便要落在芸娘头上。
芸娘自小没伺候过人,眼瞅着当了李大掌柜,竟然还混到了要伺候人的地步,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这时阿蛮站了出来,他同芸娘打着商量:“李大小姐,劳烦您将炉子、水壶和浴桶寻出来,小的来侍候少爷便可。”
这还差不多。
洗浴的地方便安排到了前面铺子的试衣间里。
此时芸娘突发奇想,如若把符灰倒进浴汤里,通过外层皮肤的渗透,不知能不能起效。
如此想着,她便在送浴桶时借机进了更衣间。
此时殷人离正准备宽衣,瞧见芸娘贼头贼脑的进来,便提了眉头:“怎地,想偷窥?”
地龙热火,殷人离脱去了披风,虽未脱去夹袄,却也将夹袄与其内中衣解了一排纽子,胸腹在轻掩的衣襟间若隐若现。
芸娘有些脸热,狡辩道:“偷窥你?我才不喜欢你这样的。”
她往自己身上一指:“瞧见没,我喜欢我这样的,肉多的!”
他乜斜她一眼,要把她往出赶时,又加了一句:“我瞧着罗玉也挺瘦,哪里像你了?”
她一愣。提罗玉作甚?罗玉比他强多了!
就是她这一愣神,便被他押着后脑勺推了出去,之后再也寻不到合理的借口闯入。
时至晌午,芸娘忖着按往年规律,还有半个时辰,年夜饭便要上桌。到那时,她下手的机会便来了。
然而她低估了殷人离对苏陌白的替代性。
李阿婆几乎把他当亲孙,等着他慢吞吞沐浴更衣、满面舒爽的出来,便极其亲切的唤他:“殷伢子,听说京城人士过年都讲究一家人聚在一处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阿婆准备了肉馅和饺子皮,你便来包上一包,权当你是在自个儿家中过的年。”
芸娘一滞,心中不由哀嚎:我的阿婆哎,那是普通人家过年好不好?您瞧殷人离这种纨绔,是那种普通人家出身吗?下人成群,哪里用的着主子动手包饺子!这般拖拖拉拉,我何时才能动手啊!
殷人离面上含笑应下,果真坐在面板边,等着李阿婆擀好一张饺子皮,便拿在手中,往其上舀了一小勺肉馅,似模似样的动起手来。
这纨绔竟然会包饺子?
芸娘走近去瞧,不由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