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后院里,嚎啕大哭渐渐转为呜咽小哭。
芸娘瞧着李阿婆同苏陌白抱头痛哭的情景,忍不住拘了把同情泪。
罗玉一边为芸娘唇上涂着油葱汁,一边提醒芸娘:“芸妹妹,你可不能哭,否则眼泪落到嘴唇上,你又要喊疼。如若真疼便忍着点,烂了这许多条口子,总是要吃些苦头……”
芸娘点点头,转过头,决心不去看那心酸一幕,只安静让罗玉为自己涂伤口。
青竹蹲在一旁,忍着咳嗽瞧了半晌,伸手要将罗玉推开:“笨手笨脚,弄疼我阿姐了!”
罗玉给青竹挪开空间,瞧着她果然比自己轻手轻脚许多,便也放了心。
厢房里,殷人离坐在李氏对面,耐心为她宽着心:“……此案有诸多疑点,便是提刑官错判,知府那边也会打回重审。婶子不必太焦虑。我在那边也会操心此事,定不会让人蒙冤。”
他如此说过,瞧见李氏面上神色稍转,便又为此前之事解释道:“实在是我未认出表妹来,否则也不会让她受此刑罚……”
李氏见这青年几年前做戏为自家壮势而唤自己婶子、唤芸娘“表妹”,自此便十分谦逊的再未改口,只觉着他十分稳妥,对刘铁匠之事也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听得院外哭声渐停,便踱出了厢房,瞧见苏陌白又同李阿婆在说笑些什么,便也不去打扰,只站在檐下。
未几,哑婶端了汤药过来递给李氏,李氏挤出一丝笑意:“多谢你搭把手。”哑婶便摆摆手,往芸娘处瞧去。
李氏端了汤药过去守着芸娘喝尽,抚着她的发顶,叹了口气:“是阿娘带累你了……”
芸娘忙摇摇头,道:“呜呜啊啊伊伊……”
李氏一呆,又勾了勾嘴角,往罗玉面上瞧去,罗玉忙忙翻译道:“芸妹妹说,她也是为了阿爹……”
哑婶被逗的一笑,指了指芸娘的嘴巴,又指了指她自己嘴巴,示意现下院里有两个哑巴。几人笑过,哑婶便坐回了墙边,捡起凳上的绣活,慢吞吞绣了起来。
时近晌午,日头从墙外斜斜照进来,她的侧影如描了一圈金边。
殷人离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仿佛儿时也见过这样的一道侧影,那人也拿着绣活,一针一线的缝制着,偶尔回头对年幼的他一笑:“少爷莫急,夫人就快回来了呢……”
然而现实中,哑妇抬头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又侧着身子更往墙根里坐过去,她的绣活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连花样子都未看清楚。
他觉着无趣。
实在很无趣。
原本今日他该同诸位大人商议完修筑河道与河堤之事,明日便着手招募工匠,自此在这原本奢靡荣华此时却鸟不拉屎的江宁待够半年,等河道重筑好、圣上南巡后,便算是功成身退,跟着圣上安安分分回京。
他计划的极好,各种应对方案都有,包括江宁这些官员明里暗里的不配合,或者为了贪墨赈灾银子使计将他做掉。然而其中没有任何一项方案是他坐在几乎不相干的李家,管上这劳什子的情杀或仇杀之事。
他往一边看看,是老幼两代人共享天伦的场景。
往另一边瞧瞧,是情愫初生小儿女之间令人酸掉牙的缠绵。
他比较了一番,只觉着那一对祖孙中是无他的立锥之地,便抬了步子往那一簇年轻人面前去,将他要交代的一次性说透:
“这案子确然有些蹊跷。然查线索只靠衙门,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我出的主意便是,你等尽快去往打铁铺子四处问问,可有人瞧见其他可疑人出入。
或者是,去查查那死者可是有何流血难止的病症。妇人家……”
他不自在的清一清嗓子,将他知道的生理知识说出来:“……都有那个葵水,那妇人如若有流血难止的病,定要抓药医治,你等要去周边医馆里多问问。”
“最要紧的,找人写个状子陈上去,条理清楚,证据罗列出来。”
芸娘闻言双眼一亮,立刻凑去了他身边细听。
他瞧着她这副颇有些机灵的模样总算是同记忆中的她有了些相似,却反而往边上一挪,免得她反过来要利用自己。
芸娘对着他咿咿呀呀了一番,立刻眼巴巴看向罗玉,指望着罗玉替她转述。
罗玉内心一阵得意,看向殷人离,口中极快翻译道:“你真的捐了官?”
殷人离含糊应道:“啊,就是官职不高。”
芸娘撇撇嘴,看向罗玉:“呜啊,啊伊伊……”
罗玉转述道:“少来,可比提刑官的官位大多了,瞧他对你讪笑的模样真恶心人!”
芸娘点点头,配合着做出一副恶心的打冷战的模样。
她心下打算着,去搜证据这事,多找几人分开打听便行。
写状子她此前未想到,此时听来颇为有道理。只是今儿听个柳香君提起,自己用惯了的画师卢方义前几日河水一稳便去了京城备考,找哪个有才之人来写状子呢?
此时苏陌白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