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废待兴。
芸娘的胸衣买卖,走的是两条路线。
一条是风月路线,与各窑姐联合起来,以胸衣摊薄恩客的钱袋。
一条是正妻路线,瞄准各富户、官宦人家的内宅,走高端路线。
一场洪水并未对她的客户群造成多大的影响。
青楼里的窑姐儿还活着,死的是私窠子平层场所宅子不稳的姐儿。
富户官宦家的正妻也活的好好,富人家宅坚固,虽则银子受点影响,可各家除了一部分银子存在钱庄子里,各家还有自家存银子的密处,财富并无多大影响。
芸娘的胸衣买卖,主顾都是存在的。
她缺的是帮工。
如若阿娘同刘铁匠的婚宴不出意外,接下来芸娘便要同惜红羽一边继续寻活下来的旧帮工,一边慢慢培养新的帮工,让买卖慢慢回到正轨。
然而现下,买卖的事情只能放到一边,先将险些成了她阿爹的刘铁匠营救出来。
没有人预料到,刘铁匠竟然与一桩命案有了牵连。死的人是逃过了洪灾却未逃过命运的一位妇人。
苦恋刘铁匠的那位妇人。
这事情都不用芸娘去打听,当她追着抓捕刘铁匠的官差出去,瞧见满大街各处的张贴墙上时,从那红艳艳如喜帖一般的红纸上便知道了事由。
一样的红色,先一刻还代表着姻缘,后一刻代表了人命。
守在边上的小兵叹道:“这可是往年用来张贴科举皇榜的纸张,若不是衙门里白纸被淹,临时用纸,哪里敢用这红纸来写啊!”
便是在这张红纸上,认字不怎么全的李芸娘半看半猜知道了事由。
当日午后她便同李氏去了提刑府衙,果然如那官差所言,主事的官员一个都没有。
而刘铁匠才入狱,未被提审,也没法探狱。
芸娘没法,只得为狱差奉上二十两银子,期盼刘铁匠在狱中能好过些。
……
晨曦晴好,朝阳打在众人身上,影子如忧愁一般向地面斜斜的垂下。
而围在提刑官府衙门前的人,其影子中的忧伤悲痛又必常人多了不止一点。
时辰尚早,守榜文的衙役才打着呵欠过来站了不多久,要等提刑官老爷上堂,还要再等上一个时辰。
那衙役是个软心肠人,见榜文下李氏泣的梨花带雨,多少犯了些怜香惜玉的毛病,便劝她道:“大妹子,今儿大人不提审这杀人案,你们守在这处也是无用,不如回去想法子是正经……”
芸娘一边扶着李氏,一边转头相问:“阿叔,不知大人哪天会审理此案?”
衙役往贴了一摞摞的榜文上努一努嘴:“哪日审理什么案,要提前三日在榜文上通知。这榜文上无此案审理通知,便说明至少今明两日不会审理。至于会不会在后日,端看今儿白日有没有贴榜文了……”
李氏同芸娘听过,心知今日只怕见不到刘铁匠,也求不到提刑官老爷。可就这般回去却不甘心,只执着的守在榜下,指望着有什么机缘。
远处传来一阵急躁蹄声,两匹马停在了提刑官府衙前。
马上坐着两位年轻男子。大的约莫十八、九,小的十六七。
大的那人将将下马,就要差役一溜烟的跑过去,点头哈腰唤了句“殷大人”,便将马牵开。
殷人离向差役点了头,回首对马上的苏陌白道:“那巷子塌了,也不代表人就没了。你莫急,今早你去各大粥棚附近去寻。我同几位大人商议过修堤之事后,便去秦淮河畔去寻。你那妹子夜里不是要去秦淮河畔卖女人物件,我们夜里再出来寻过……”
苏陌白形容憔悴,强自在马上坐端了身子,点头道:“那便……多谢师兄……”
少年人的声音里透的悲伤令殷人离不忍听闻,向他挥了挥手。
苏陌白重重抽动马鞭,随着嘶哑破音的一声“驾”,马儿如箭一般往前窜去。
殷人离行了两步,方想起要细问苏陌白他阿婆同干妹子的长相,转身瞧去,远处只有扬尘,苏陌白的身影是一丁点儿也瞧不见了。
他摇摇头,举步往提刑衙门里去,想着不过两三年,记忆中那小女孩再变也不会变成另一幅模样。在美人泛滥的江宁府,一个面如锅底、身穿襦裙、如男扮女装一般怪异的小姑娘,去哪里都算是瞩目,便是在人群里也不容易被掩盖了风采吧。
衙门前的台阶上挤着看榜文的民众,有妇人掩面低泣,一旁的小胖妞在轻声安慰。
他心里一笑,这是怎样的母女,当娘的身形瘦弱,当女儿的腰身粗的能比上旁人两个。
有衙役迎过来,将他往边上引,谄媚提醒着:“大人小心,莫被那昏了头的妇人惊吓到……”将他从角门引了进去。
芸娘听闻那污蔑之语,愤愤抬头,只见玄衣边角从门里一闪而进,那衙役却退了出来,将角门一掩。
她数次想冲过去将那衙役怒骂几句,想着此时不同往日,但凡她有一丁点儿不是,衙役将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