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阿娘这位高龄产妇一边再次感谢着李阿婆,又一边抹了眼泪:“也不知道这一胎是儿是女。我算看明白了,一家里无儿子,始终要受人欺负。如若我们阿花有个兄弟,便不会那般命苦……”
搀扶着阿娘的黄花肿着一张脸,瞧着是哭过的模样。
事实上,黄花出嫁后的这些日子,芸娘有限次的在古水巷遇到黄花,她便时时是这幅肿着脸的模样。
芸娘曾想探问她婚后是否如意。毕竟在黄花的幸福上,芸娘同“江宁义妓”柳香君都出过大力。没理由最后争取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然而那数次偶遇,黄花的步伐都十分仓皇,以芸娘的腿脚竟然也没追上,黄花的身影不过略略同她打个照面,便如耗子一般缩回了黄家。
黄花阿娘老来得子分外辛苦,不过是在李家门前稍稍站了一站,便被黄花扶了回去。
芸娘原本想拦着黄花相问:“阿姐,黄姐夫对你好吗?他若敢委屈你,我便去揍他。我其他能耐不大,可在揍人这件事上,最近颇有些心得和经验,自觉十分有用呢!”
然而在搬家的一场忙碌中,芸娘也忘了她想问的话,等再次遇上黄花时已到了两三年后了。
李家在桐油巷安顿下来后的当务之急是芸娘去向长宁公主殿下第一次赴命。
在这个节骨眼上,芸娘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见识浅薄。
平日里她替正妻们送胸衣都是将胸衣包个包袱皮。
一件两件是小包袱皮,六件七件是大包袱皮。
她这些主顾都是同王夫人和罗夫人一般务实的商户内眷,对外在要求不多,故而没人因着简陋的包袱皮对芸娘表达过不满。
然到了公主这里,她却不能也包个包袱皮就送过去。
她虽搞不明白是否要用镶嵌了宝石的盒子去装胸衣,然而她却很明确的知道,“买椟还珠”这件事,她至少要考虑一下。
此时还是罗夫人想到了法子,回去家中将她家百年人参的红木盒子翻了出来,勉强充作了胸衣盒子。
好在公主是第一回看到胸衣这玩意,暂时忽略了包装。
芸娘有意令公主的注意力一丝都不要停在那盒子上,便十分静心的演示这胸衣如何穿,拨肉大法要如何做才能将多余的肉从肩膀、后背、腹部等处拨去罩杯处。
公主听的十分轻松,侍女们听的一团迷糊。
好在芸娘现下有了新铺子,十分乐意将铺子地址分享出来:“但凡有丁点问题,都能使人去‘永芳楼’寻我。李芸娘倾囊相授,绝不私藏!”
如此侍女们纷纷舒了口气,如若轮到哪位贴身侍女侍候公主拨肉,必定在前一日来寻芸娘熟悉手法。
芸娘出了公主的别苑,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胸衣的包装上。
这件事令芸娘十分头大。
这个年代自然只能做木盒。
然而做成怎样的木盒,她却毫无头绪。
画了无数遍的图纸,她终于觉着,她是不是该备了厚礼,去找一找卢方义此人,为她此前的行径情真意切的陪个不是,也好让卢方义替她出些主意。
怎么说也读过那许多书,画过那许多画,比自己眼界宽的多吧。
是以芸娘掏了足足十两银子买了笔墨纸砚,带了青竹,忖了忖,又带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罗玉,一行往卢方义赁的宅子而去。
此行她做了充足准备和计划。
第一,如若卢方义死不开门,她便从墙头爬上去。反正他家面前那颗树,她早就知道,极其适合用来翻墙。且他那个宅子里并无人养狗。
第二,如若卢方义要动手,自然他是能文能武的,那她便让罗玉出手。罗玉有一股蛮劲,自然能拖得一时,然后芸娘再窜进卢方义的屋子,将他那些圣贤书不拘哪一本捏在手里做出一副“辣手摧花”的模样,卢方义必定如同被捏了七寸一般,当即就会束手就擒。
无论来哪个方案,芸娘都会如愿以偿。
她芸娘想干的事,只要对方不是直接冲过来揍她,没有她干不成的事!
她如此想的极好,得意洋洋上了骡车,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小卢哥哥,你就等着本宫收了你罢!”
罗玉内心几经纠结,终于嗫嚅道:“芸妹妹,你……你喜欢卢方义?”
芸娘踌躇满志:“不止是喜欢……”还有泥腿子降服大秀才的成就感!
可惜罗玉小公子听不到她的心声,他只想着那卢方义二十出头,芸娘十岁,虽则相差的有些远,可自家阿爹同阿娘也是相差了八九岁呢;一个有才,一个有财,竟似相配的很。
此时罗玉考虑不到自家也是专业造诣不低的农业才子,只郁郁于芸娘那句“不止是喜欢”,那必定是“极其喜欢”了……
芸娘的计划想的极好,卢方义那宅子的门也开的极快。
可她万万未曾想到门后闪现的是一个曲线婀娜的身影。
赵蕊儿将将开了门,便啪的一声关死了门,紧接着院墙外便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