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这些迎来送往的妓子们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哪位恩客出手大方、哪位则穷酸的要命。
而今日却都整整齐齐的在讨论:什么样的正妻最受小妾的欢迎。
有一位年龄还小的妓子便道:“论我说,只要男人心思在我身上,我又何必去操心正妻的脾性如何?大不了金屋藏娇,不与她们一处。”
她这一副心思浅薄的幼稚言语顿时招来了无数嘲讽:“这位妹妹,你可千万别戏本子看多了,生了痴念。窑姐出身的小妾,但凡惹恼了主母,提脚卖便卖了!”
这番话虽是同那妓子所说,说话之人的眼珠儿却转向董盼儿。
众人便纷纷停了嘴,一时之间眼风阵阵,等着瞧董盼儿的反应。
而头牌董盼儿此时正在将往日里积攒下的华贵衣裳、头面首饰等整理出来,哪些是要带走,哪些要送人,分门别类的堆放在几处。
她面上神情恬淡,淡眉清扫,一件简单素色裙袍,只在裙角绣上几只彩蝶。竟是一副洗净铅华的模样,更无与人争强的气势。
至此芸娘终于相信,柳香君曾传给她的小道消息说董盼儿要被人赎身,如今已成真。
董盼儿看到芸娘,素净的面上只有一瞬间的窘迫,随之便恢复了泰然:
“之前没告诉你,是我的错。我们这一行当,恩客今日说要赎身,明日却已经坐船南下跑的不见踪影。不到最后一刻,实难有定论。”
芸娘便抿着嘴重重坐在椅上不说话。
董盼儿在她鼻梁上一刮,拿她最爱之事来诱惑她:“此前在你那处没花过一文钱,如今我要走了,便让你大赚一回。”
她如此一说,房中诸位妓子便停了嘴,纷纷向两人看过来。
她从箱笼中取出几件胸衣道:“便按这样的,冬日的做五件,夏日的也做五件。妹妹怜惜我,便按你的成本价,每件五十两卖与我,可好?”
她向芸娘眨眨眼,芸娘便明白,她是故意让在场的各位妓子听到这胸衣的价钱,也方便芸娘日后再提价。
有位妓子在一旁笑道:“可见盼儿姐姐是真真从了位良人,都已经为你赎了身,还能继续为你花钱买胸衣……”
言语中满含羡慕与嫉妒。
董盼儿倒没说甚,她的随身小丫头秋波便兴高采烈道:
“我们崔老爷最是懂得怜香惜玉,对姑娘简直疼爱的不得了。莫说是几件胸衣,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愿意摘下来。”
又是引来妓子们的调笑:“小妮子别看人小,却早早的便明白了怜香惜玉呢……”
那小丫头便被羞臊的跺跺脚,跑出了房门。
芸娘问明了董盼儿的启程之日,便与她商定七日后一大早将胸衣送过来,便由着董盼儿陪着出了房门,顺着楼梯往大堂而去。
而此时,大堂的动静却有些浩大。
一出正妻痛打狐媚女的戏码正在上演。
空荡荡的大堂上,一位青鞋布袜的三旬妇人一只手抓着一位娇媚妓子的满头青丝令她挣扎不得,另一只手不留一丝余力的往妓子嫩如白玉的面上扇去。
而那妓子一边呼救一边扑腾躲闪,却半分招架不得。
芸娘从楼梯处探出头,入眼处便是那妓子如同开了酱油铺子的容颜。
周围站着的几位龟公许是被这位正妻的凶悍所惧,竟呆呆站在一旁看戏,半点没有上去拉架的意图。
这样的戏码在青楼来说简直是司空见惯。
贫寒正妻省吃俭用顾得一家老小的温饱,薄情汉子吃饱了肚皮便起了二心,对着家中黄脸婆没有半分爱意,却将卖儿卖女卖猪肉的银子拿去捧窑姐。
正妻恼恨薄情汉,却更恼怒狐媚女,将平日里做惯农活攒下的一身力气全部用来胖揍窑姐。
此时那位伤心欲绝的糟糠正妻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物件,声嘶力竭的哭诉:“勾汉子也便罢了,还用这下三滥的玩意儿做定情之物,你要不要脸哇——”
正妻手中的物件芸娘再熟悉不过,那便是她卖出去的胸衣哇!
且从这绣了彩边、缀了珍珠的款式上看,竟是她曾赠予董盼儿的独家款式,却怎被那妓子拿了去?
那正妻还在声声质问:“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你既然喜欢穿,老娘便让你穿个够……”
但听“撕拉”一声,那妓子的半面缎袖已被正妻一把扯下,露出如白嫩的颈子和胸前如绸缎般滑嫩的肌肤。
紧接着又是一声撕拉,这回妓子连贴身的亵裤都露了出来。
芸娘的现身被那已然半裸的妓子当做了挡箭牌。
她忽然伸手指向芸娘,嘶声辩解:“是她,那东西是那丫头带来的……”
只听得竹木结构的大堂上,有沉重的脚步声连声传来,转眼间那被怒火烧昏了头的妇人便飞奔上了楼梯,直直向芸娘冲去!
战火是如何烧到她这个局外人身上的,芸娘已经来不及去深究。
她只来得怒瞪一眼她身旁的董盼儿一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