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妇捧在手里的是一方锦帕。
锦帕初初瞧着素净,光影流转间却似有华彩暗纹。
锦帕当中留白,只在边沿一处绣着几根草,草茎下还掩着半只蟋蟀,只露出了翅膀,瞧着分外有些童趣。
此时哑妇已与伙计谈成了价钱,收了银两便转头去了。
一个照面间,芸娘便觉着这哑妇颇为眼熟,可到底在何处见过,她却半分想不起来。
那妇人虽已头发花白,面上略略有些风霜,可瞧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哪里是生白发的年纪。
她想着再细瞧锦帕,便伸手向伙计道:“拿来我瞧瞧……”
伙计正将锦帕用绸布包起来,见眼前这穷酸女童一副装大爷的样子,便耷拉着眼皮道:“你瞧的起吗?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芸娘气不过,便从怀中掏出一枚一两的银锭拿在手中晃一晃。
伙计便面上一晒,便将锦帕连同绸布一起弯腰递给她,嘴上依然不放心的叮咛:“小心哦,弄坏了要将你娃娃卖了!”
芸娘捧着锦帕细细瞧上几眼,只觉着这绣帕极为精致,究竟是好在哪里,她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这样的绣技如若出现在胸衣上……
她抬头便道:“一两五钱。”
那伙计瞧这小女娃真要买,便立刻皱着眉道:“一两五?你怎么不去抢?你这小娃儿不识货啊……”
这帕子还没来得及收进柜台,转了个手,须臾间便赚了三钱银子,有何不好?
芸娘咬牙加到二两,那伙计却依然不松口。
芸娘便哼的一声:“大不了我今后日日在此处等着,待遇到那绣娘,便从她手中买了绣活,再不让她与你有买卖。我又用不着念书写字,大把的时光任我浪费……”
那小二被她纠缠不得,最终以二两五钱银子将锦帕卖予她。
待她从绣坊出去,瞧见一旁的书斋门边上果然堆了一堆纸张。
她心中暗喜,立刻便花了一钱银子找了力夫,将这一大堆纸张一片不剩的搬回了新宅子。
她那多花了银子的脆弱心肠终于得以慰藉。“这帕子瞧着怎的有点像当年你娘为你请你的刺绣师傅的绣技?”古水巷李家,李阿婆举着帕子迎着余晖细瞧,晚霞便在她的面上镀上一层彩光。
芸娘听得阿婆难得提到她阿娘的过往,便静静竖起耳朵听。
李阿婆却不再说下去,只将话题扯回到帕子上:
“细瞧又不像。这锦帕摸着薄,却是双面绣。难得的是在这般薄的布料上,两面的线头竟都藏的极好,半点不恪手。”
她阿娘李氏便将锦帕接到手中,如她阿婆一般举在额顶,对着微弱光线瞧了半天,疑心道:“这般做工精良的帕子,果真是你拣的?”
芸娘心里一虚,忙挺了挺胸脯,自我辩解的声音十分清脆:
“当然是我拣的。
我下了工在后面走,远远瞧见前面有人掉了东西。待我过去拣起来发现是个帕子,可那人早都不见了影子。”
她生怕她阿娘不信,便又强调道:“再说,这帕子少说都要三五两银子,我倒想买给阿娘用,就怕买了回来,阿娘要骂我不会过日子。”
李氏被她逗的一笑,一指戳在她额头上:
“我倒不怕是你买的,我担心是你抢的。你瞧你现在这能耐,又能出去帮工赚银子,又能伙同外人装大官吓唬人。我瞧着不过一方帕子,你若真想抢,也是办得到的。”
芸娘便过去腻歪在李氏身上,直到几人将话题从帕子上移开,她方暗暗舒了口气。
吃罢晚饭,她去秦淮河的途中,又顺便为刘铁匠带了晚饭。
光线昏暗,打铁铺里烧红的铁水照映的周围一片红光。
铺子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位妇人,老的那位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小的那位倒是捏着帕子垂首安静的站在一边。
芸娘如往常一般将食盒放在柜台上,道:“阿叔,我回来的晚,你用完了饭便直接将食盒送到我家中去。”
见刘铁匠沉默的点点头,便也往秦淮河畔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每日吃罢早饭,便去之前那绣坊门口,一边守株待兔等待哑妇绣工,一面指望着一旁的书斋能再扔出点什么用得着的东西来,譬如炭条等等。
那伙计瞧着她呵斥道:“昨日不是将绣品卖给了你,怎的你还想中途来截胡?”
芸娘便嘻嘻一笑,使了个鬼脸道:“我又不从那哑妇手中买,我依然从你手中买,不会让你没银子赚。”
那伙计听罢方不去计较。
如此守了两三日,既没守着人,也没拣到其他不要钱的物件,倒是又将她晒黑了几层。
这次便连她的慈母李氏也放下了母爱滤镜开口问道:“那唐掌柜是让你去巡河坝了?怎的你竟晒黑至此?”
急急翻出她的小笠帽,勒令她每日出街都必须戴在头上。
过了两日,在花舫上柳香君向她传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