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的医院异常嘈杂, 病房里的饭菜香味也淡, 被混合气味打压得厉害。
靳滕挑着盒饭里的香菇青菜,边吃边在听对面的病友家属分享八卦。
他这人对家以外的环境要求不高,所以到哪儿都能适应, 几天下来已经跟病房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眼下斜对床的大姐正在讲, 隔壁谁谁的儿子真不是东西,手机突然就响了,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靳滕接起来,听见有人在对面说:“老师,是我, 路荣行。”
“还有我, ”关捷的声音小一点, 跟着也从旁边冒出来了。
这两个小孩有时会给他一种亲人的感觉, 靳滕笑了笑,把盒饭搁到床边柜上去了:“你们哪儿弄的我电话?我这才买的手机, 好多人都还不知道。”
“才”就是大前天,他躺着进来醒了之后,为了方便联系学校,请同事随便在移动营业厅买的。
“我们到一中找池老师要的, ”路荣行说,“老师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靳滕慢慢靠在床头, 心头洋溢着一种驱动嘴角上翘的安宁:“我都挺好的, 你们别惦记, 等过几天拆了线, 我就回去了。”
路荣行“嗯”了一声,电话那边就换了道声音,变成了关捷,靳滕听见他说:“老师你吃饭了没?”
靳滕说在吃,关捷又问他吃的什么。
一般男生跟长辈打电话,前后说不了几句话,但关捷挺能聊。
而这样的“话痨”无关本人原本话多话少,只是一个人在意你、愿意为你花时间的细微证明。
靳滕听他从“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直扯到了“你旁边住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啰嗦了十几分钟才突然醒悟地“啊”了一声,问道:“老师,你的饭是不是冷了?”
靳滕没管那碗盒饭,笑道:“没呢。”
关捷没信,迅速说了一串:“没也先不说了,你去吃饭嘛,我们明天上午去找你,拜拜。”
靳滕就是不想他们来,才让同事那么给陈大妈留的话,闻言就要拒绝:“我真没事,你们别来了,总共就那么半天假,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电话那边却又换成了路荣行,他也不知道是聋了还是在抬杠,说:“老师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靳滕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音,一脸的哭笑不得,但内心到底诚实,对明天还是抱有期待。
世上应该没有病人会发自心底地不希望,亲戚朋友来看望。
打完电话,关捷和路荣行就回大院吃晚饭了。
吃完汪杨又开始微调“奉义”的谱子,这是一项大工程,她聚精会神地忙了2个多小时。
关捷和路荣行在旁边的桌上写卷子,就听这首歌越来越快,好几回汪杨突然绞弦,他都有种被吓一跳的感觉,而奇妙的是琴声一直没断过。
这种感觉换到路荣行那边被描述出来,就是一种杀气,它藏在旋律的起伏之间,被汪杨的水准给激发了出来。
由于曲子最后刹得很急,收尾的动作是伏琴,就是弹完最后一个音之后瞬间用手压住琴弦,阻止它继续颤动,让声音戛然而止。
关捷一直觉得这个声音很帅,断得非常利落,直接从声音频率最高的地方切断,让人特别猝不及防。
但是他还没想过,到时路荣行弹起这首歌,会不会也帅得他始料未及……
等谱子抄完,已经快10点了,为了不继续扰民,路荣行直接去睡了。
周日他起了个大早,背着琴跟着汪杨去了妇联办公室,汪杨在这里摸鱼,给他讲了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路荣行在这边稀碎磕巴地轮了两遍谱子,骑车回院里收拾东西去了。
关捷已经起来了,正端着汤碗在吃面条,右手挑面,左手提着根面条在喂乌龟。
路荣行觉得他挺无聊的,但是关捷喂得有滋有味,撩得乌龟把脖子伸得老长。
逃子长大了一圈,背甲上的绿色浅化,甲纹里出现了石头的颜色,曲曲折折,有了点自然图腾的感觉。
关捷这个迟钝的家伙却觉得它是太邋遢,导致壳上结垢了,把它拿在手里用鞋刷狂涮。
吃完早饭,关捷拿上行李,把门锁了。
这学期开学之后,关敏就不每周都回来了,她说跑得麻烦,不如在学校学习,隔2、3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家长们觉得她有心抓紧时间学习是好事,对这行为还挺支持。
路上关捷跟邻居商量一下,决定不回学校放东西,直奔医院算逑。
他俩也没有什么探病的经历,到了医院门口才发现别人都提着东西进去的,不得不在水果摊前面停留了一下。
关捷看啥啥贵,不过凑份子他不会缺席,踌躇地说:“买啥?”
路荣行倒不是说买不起,他就是挑剔,觉得水果蔫的蔫、生的生,看着都不好吃,观望了几眼空手走了:“先去看看靳老师缺什么,待会儿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