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神情一警,慌忙将怀里的人推开,用双手架着,谨慎地使之与自己保持一臂的距离,然后瞪大眼睛盯着。 衣衫不整,破破烂烂,上面全是灰尘和泥土,就像刚从田地里干完农活归来。脸上乌七八黑,大晚上也瞧不出到底是青还是黑,或是脏,眼角流出两道泪痕,弯弯曲曲,顺颊而下。 重点是,眉短于目。 正是水蛋。 水蛋哽咽抽泣,怔怔地望着将他推开的水墨恒,目光中尽含迷茫与挣扎。不过那迷茫与挣扎并非刚才一瞬间激起,而是积累于心折射出来的。 “蛋蛋?”水墨恒确认眼前人就是回京后日盼夜盼的水蛋,嗓子情不自主地痒起来,鼻子一酸,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将水蛋一把拉过来,紧紧地抱住。 “大哥。”水蛋抱得更紧。 “我可算等到你了。”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哥。”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来相见呢?”水墨恒感觉非常奇怪,松开水蛋,迎着他那不再单纯的目光。 “我怕。”水蛋说出这两个字时,是真心害怕,特意转身,瞅了一眼尚未合上的大门。 一个力大无穷的家伙,三五条汉子根本不能近他的身,此时此刻竟害怕成这样?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墨恒盯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孩子没了。”水蛋第一句话便是,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椎心泣血地说,“我与向甜的孩子没了……” 水墨恒大吃一惊。 “坐下来慢慢说。”莫颜赶过来提醒。看着水墨恒和水蛋兄弟俩重逢,她内心着实高兴,可瞧水蛋伤心欲绝的样,又高兴不起来,更不知道怎么安慰。 水墨恒将水蛋牵到饭桌旁。 莫颜跑去关上大门,然后给水蛋倒了一杯水。 “都是莫秋楠那个魔鬼。”水蛋一咬牙,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谁?”水墨恒、莫颜、莫白同时惊讶,都像被雷劈了一下,浑身一颤。 “莫秋楠。”水蛋切齿拊心,又确认地说一遍。 “他?”水墨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自己的心,“你会怕他怕成那样?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请了大内高手。” “你先喝口水,慢慢说。”水墨恒见水蛋情绪激动,隐隐感觉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大错。 可莫秋楠有什么能耐呢? 在水墨恒心目中中,将莫秋楠比喻成手中的一只蚂蚁,未免过于托大,但绝不应该是水蛋害怕的人。 水蛋一拳头下去,砸死莫秋楠这种货色妥妥的。 但千算万算,水墨恒还是大意了。 因为莫秋楠真的像个女人,而且看上去还是个超级大美女,哪怕是他的声音。若不扒光他的衣服,真难分辨! 当日,莫颜不屑杀莫秋楠,水墨恒觉得一剑杀了倒是便宜他,本着羞辱折磨他一番的坏念头,将他混在皇上的礼物中,送到京城。 水墨恒还特意交代莫氏老爹,让他转告张居正,就将莫秋楠送给孟冲,让孟冲自行处理,送给哪位太监不管。 这个要命的决定,真的要人命了。 孟冲见到莫秋楠第一眼,压根儿就没将他当作男人,不都是大美女一枚吗?那何必多此一举,拐个弯儿送给太监呢?干脆一块儿送给皇上得了,还省事。 皇上若不喜欢,再作打算。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孟冲,毕竟也没脱下莫秋楠的裤子检查呀,况且都是水墨恒精心挑选过的,千里迢迢运来,还质疑啥? 这不要人命? 最最要命的是,莫秋楠感觉自己没有活路了—— 好吧,既然你将我送给太监羞辱我折磨我,那我就干脆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给你看。 结果被朱载垕相中了,居然留在身边。 此处有无数个懵逼…… 水墨恒很难想象莫秋楠扮作女人的水平有多高,但莫秋楠的确有天生的资本。 而且朱载垕玩过的**不少,这也是张青松和他老道士师父得宠的原因之一。 而且的而且,明朝可谓是一个社会风气开放的朝代,并不以“好男色”为耻。当时达官贵人中“登**之床”、“入季女之室”的不在少数,在上流社会已成恶习。(季女:即少女) 朱载垕“犹好后hou庭”,并非空穴来风。 莫秋楠得宠后,便央求皇上请大内高手,意欲除掉莫氏老爹和水蛋和向甜。 理由很简单:当时的京城,除了皇上,只有他们三个知道莫秋楠是个男的,而是都是水墨恒的人,该杀。 朱载垕也不问莫秋楠要大内高手干什么,直接传话孟冲,给。所以说,在感情面前,男人都很弱智。 这样,莫氏老爹的死,就很容易解释了,并不是他自己喝酒喝死的,而是被人灌酒灌死的。真正的凶手,是莫秋楠。 可水蛋和向甜为何能侥幸逃脱此劫呢? 因为向甜,那晚她刚好肚子痛,水蛋带她去看医生,没回蕲州会馆,第二天一大早回来时,发现莫氏老爹被人抬了出来。 水蛋正欲冲上去,却被向甜警惕地拉住。 然后两人开始逃跑。 怀孕的女人,对危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和直觉,像其她所有动物一样,向甜的感觉很对。 一路跑呀跑,跑到一座荒村时,向甜已是满头大汗,本来肚子就不舒服,感觉一股热乎乎的玩意儿从下身滚泻而出。 大出血,孩子胎死腹中。 …… 听完水蛋的诉说,水墨恒狠狠地锤了自己胸口两拳,气得牙齿咯咯直响:“是我害了你们。” 莫颜泪流满面,漂亮的眸子中闪现出两道凌厉的锋芒:“当初为什么没有一刀杀了那个畜生?以致于惹出这么多事来。” “向甜现在哪儿?”水墨恒问。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