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源朗不以为然:“那都是人家天生的,读书可读不出这些来。”
七娘看看自家相公,这话他嘴里出来还真没人能反驳,嗐!
晚上方伯丰回家来,也同灵素说起这话。灵素那脑子,是来了凡间这几年一点一滴积起来的,旁的不说,种地这块总觉着里头许多他们家该当的事儿似的,听说此事立马就积极起来了,催促方伯丰道:“那赶紧把我们的那些法子都细细写下来,你不是都见了么,真的就那么养土的,不哄人。”
于是匆匆吃了饭,点上三头烛台,全家人聚一块儿群策群力开始忙这件事。
灵素养土的法子挺稀奇,同寻常农家用的堆肥还不大一样。只因她太能搜罗东西了,寻常就靠天生天养的法子于她而言实在太慢,她就老琢磨着想像养鸡养鸭似的养土。怎么养?喂啊!先跟养花斑鸡似的,得寻着种鸡,之后就跟养鸡一样喂它们。
她发觉所谓养土,都是些极小的东西在忙碌,它们把那些瓜皮枝叶给腐熟了,才成了好肥料。试了几回,岭儿说了:“娘,稻田里多,它们喜欢吃饭。”
灵素将信将疑,最后用蒸好的干饭,放在一个木匣子里,去了盖,倒扣在割完稻子的稻茬上。六七日后,那些米饭上头就绒白一层,湿湿的。
再把这一匣子饭放在洗晒干净的缸里,岭儿说放糖,她就给放了饭量三分之一的红糖,又过一阵子,这饭就整个化成水了。拿这个浆水,兑上一千倍的净水,往糠堆上一喷。要不了几日,糠上就满结了一层黄白的厚绒,拌到堆肥里,比寻常的速度要快上几十倍不止。
这兑完水的催肥液,也可以直接喷地里,之后的土就自然会越来越松软,好似雇了无数个小工在不分昼夜地深耕一般。
她晓得岭儿的能耐的,有什么就问,果然岭儿又说在深山腐叶堆里也能用这法子采集“小工”,直接用米糠就成;还有用艾蒿、水芹菜、八月果这些拌了红糖酵出汁水来,兑了净水喷地喷作物,能叫它们长得更有“精神”……
这些古怪的法子,她都一一试了,还试给方伯丰瞧,方伯丰看了真是目瞪口呆,一是吃惊这个效果,二是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琢磨出来的,这脑子里整天都想的些什么……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也不能不认吧。何况那俩一大一小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只好铺纸蘸墨,老老实实一条条写将下来,那俩还不时补充上两句。
一旁的湖儿就琢磨上了,——既是大家的事,妹妹都出了力了,自己总不能落后太多。
不过这田里作物的东西,有娘同妹妹在,也用不着自己费心了。另外的呢?方伯丰边上摊着个簿子,翻开那页就是这回布告上细类的目录。湖儿识字啊,他也不用问人,自己在那里一行看一行琢磨,思量着自己能在什么上头显把本事。
小书塾已经歇了,这之后俩娃儿跟着灵素往山上或者街巷里去,湖儿左顾右盼的时候更多了,大人们只当他是小孩子好奇,哪里能想到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且说知县大人叫人打了那布告出去,又直接从年底的官帐上划出了一大块来专用作此“献技”的奖赏。因这年换了许多米袋子,后来米粮实在多了,也略收了些银钱;加上辣茄会后头许多新鲜事,引了康宁府和运河上过的客商来,这一年下来官帐上还真是多了不少钱。
从前的规矩,这余钱里头,知县得自得些孝敬,都是常例,算不得刮地皮。结果这位大人却丁点没要,是以虽今年很做了些“劳民伤财”的事情,最后衙门里从上到下的年钱却比从前年月都要多了。如此一来,众人心里都有了数,——来年便是一个月闹上两回,也绝不敢喊苦喊累了。
许是财帛动人心,布告挂上去一些日子,真有人往坊业司“献技”来了。开始还好,不过零星几个,自从有人献的一个上梁的法子衙门里试过果然有用,真给他发了五两银子的奖赏,之后“献技”都得排队了!
有些心里有成算的,托了信得过的读书人把自己的主意细细写了,署上姓名递上去。还有些虽不识字,可心里着急要得奖赏,一则来不及寻人细说,怕叫人抢了先,二来还怕万一听了的人先拿去换钱了可又怎么办!是以便直接去衙门里现写,——他说,司员们写录,最后画个押表示是自己的主意。
许多农事上的东西没那么快能见效果,奖励什么的都得缓缓,却是技艺上的许多立竿见影的主意,这个三两那个五两的,看得人心热眼红。
有些自己本没有主意的,也开始一整日往街上转悠去,那磨坊和碓房里就围了许多闲人,只因之前一个人改了个跳脚双头碓,得了十两银子的大奖赏。如今个个都指望能再从这里头挖出个什么主意来。
瞧得磨坊老板好笑,还在那里张罗:“白呆着你就想出来了?我同你们说,这人就得手里动着脑子才活络呢。来,来,拿着这个!哎,对喽,摇起来,摇起来!白呆着干嘛,我还嫌你们碍事呢!往后干站着不动弹的我都收站地钱了啊,一个脚印两文!……”
说着笑话就往人手里塞大小箩,哄那些人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