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虚:“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说完就笑,那笑的样子可就没那么谦虚了。
方伯丰在边上瞧着,心里觉着自家媳妇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招人疼呢!这人满脑子想的打算的做的事儿,就没有一件是那么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便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在她手里做出来都透着那么股子意趣和大气。自己这运道真是太好了!
——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觉着自己运道好了,从前明明是想看看老天爷还有多少恶事等着自己去闯关呢。
顺着说起衙门的事务和朝廷最近的政令来,自然又说到了赴任途中的新知县大人。
方伯丰道:“都说是了不得的大世家出来的,往上能追几百年,那家里最盛的时候,三代阁老同堂。没想到居然会来我们县里做知县。”
灵素听了不以为意:“你们这些人往上追,哪个不是几千几万年的祖宗家世?要是没有也传不到现在不是?!”
方伯丰一想还真是,可不就是这样?追不上几千几万年的那些都一早没了嘛!便笑出来,也不提这话了。
可过了一阵子,等这位大人真的到了,才发现这世上“认”那一套的比“不认”的可多多了。
国朝规定新官赴任是没有下属迎接一说的,都是先到上一级衙门办妥了交接,就直接自己过去。到时候下属们见主官,才是见面的时候。
可这是对官的规定,不是对民的。
结果这位大人从康宁府乘船来县时,齐家、龚家两家都是家主出面乘船相迎。
齐家就是上回方伯丰说起过因穿了裘皮在县里接人露面,闹得县里富户忽然都兴起服裘的那一家大户,龚家与他家仿佛。这两家在德源县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家,虽都知道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瞧不见。因为人家产业势力都不在德源县。德源县是他们的出身地,买卖都在丽川、南华道、灵都等处。
他们寻常也不掺和德源县里的什么营生,什么酒楼米行的大买卖,瞧不到人家眼里。也不同德源县的寻常富户们有什么来往,上回知县大人要兴办“德源会”的时候,广邀商贾都没有请他们的。人家已经不是“商贾”这么简单了。
这样两户人家,忽然大张旗鼓地往外迎接一县主官,还真是叫人瞧得稀奇。
且那位主官居然都没露面,只打发了个幕僚出来跟两家家主寒暄了两句,无非是心意收到,碍于如今官身不便相见云云。那两家花了这许多心思,却连正主儿的面都没见着,非但没生气,还拉着那幕僚极尽客气了一番。
灵素裹着斗篷在半天上看新鲜,嘴里都啧啧称奇。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好懂了。
这位大人乘的一艘官船进的县,后头还跟着一艘能把那官船比得寒酸死的两层大船。官船上挑着一对官衔灯笼,那大船上只挂着一个四方大木牌,上头一个“谢”字。
灵素想起方伯丰说过这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就姓“谢”,那这船是人家的私船?想是为了合规矩,才不得不乘了这小里小气的官船。
“这位大人当官当的挺委屈!”神仙心里这么琢磨着。
等隔日正式在衙门接了印,这位也不照从前似的把一群司长都叫来相互混个脸熟。他自己在后衙一待,从县丞开始,一个一个请进去面谈。
县丞不知道说了什么,耽误了老大的功夫,结果这半日只来得及再见了籍户司的一个司长,余下的就得等明天了。
方伯丰见没自己什么事儿,正打算要回家,被老司长,——县丞大人叫住了,道:“走,一块儿喝两盅去。”
“这……”这合适吗?方伯丰心里都犹豫了。毕竟老司长是见过知县大人了,余下几个都没有呢,老司长单把自己叫去吃酒,难免有私下提点的意思。从前若是一个司里,一个司长一个副长,那倒无妨。可如今一个县丞,一个司长,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不得不说,方伯丰如今想事儿也会转弯了,要不说“做官使人进步”呢。
结果老司长冲他一笑:“没事儿!你就地里那点事儿,还能有什么忌讳的。”
方伯丰也笑起来。便叫人往家里带了个口信,自己跟着老司长去了常去的小酒铺。
刚坐下来,老司长就十分激动:“我们这回可算遇着真大人了!这位真是对什么都门儿清!尤其我说了天时有变的事情,这位打算的比我们还多,且对上头的安排和消息也知道得清楚。对于咱们之前的安排,还指出了几处不足,可见是真懂的!真是太好了!唉,我这阵子就愁这个呢!”
方伯丰笑着正想开口,老司长又一把把他按住了道:“还有你那个抗寒矮梗稻的事情,大人听了十分高兴,至于产量的事情,他说他那里有一些天农院的散碎材料,有提及这个。只是要真明白的人看了才能懂,他说他看了也只晓得有说法,到底那说法什么意思,可就吃不准了……
“你说说,这真是又懂行,又实在。自己懂到哪里,哪里不知道了,全不瞒人。这真是……”
方伯丰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