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家娃儿满月和百岁, 刘玉兰都过来了。只都避着人,就跟灵素私下说了几句, 给娃儿做了几身衣裳, 还有两件小护身符。席是一回都没留,她说了:“我家男人又没在家,我这一个妇道人家出什么面。再说铺子里也离不得人。”
灵素倒没想到刘玉兰这样一个人物, 居然会有妇道人家不能单人出场面的想法。也不晓得这算这儿的什么规矩, 反正她既觉着这么好那便随她, 灵素也不强留。刘玉兰倒觉着灵素这样挺好相处, 她最怕人教她什么事儿该做、又该怎么做, 就跟祁骁远似的。
方伯丰同祁骁远一起去的府学。如今方伯丰回来县里干活,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来。只说到底不是正路子去的, 虽顶了个府学就读的名头,到底仍不过是个廪生身份,改头换面做的也还是从前的活儿。如今方伯丰在农务司里做事,众人也没有真把他当成“府里来的”。有几个老人还趁机多使唤使唤他, 方伯丰也不会有何怨言。
至于祁骁远, 如今从前的同窗都晓得他读的是“私府”, 自然难免有说酸话的, 可这酸的背后,归根到底还是个“羡”。可祁骁远从前说黄源朗说得太多了, 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走上了这条用钱砸学的路。就算旁人不当面说他什么, 他自己也觉着面上挂不住。是以自从去了学里, 他甚少回来。便是回来, 也不见什么人,顶多来寻方伯丰说几句。
这么一来,同方伯丰和灵素不同,祁骁远和刘玉兰是真的长期两地分着了。祁骁远还托灵素劝过刘玉兰,想叫刘玉兰跟他一起去府城呆着。刘玉兰不干。开始就说是喜欢县城里的日子,不喜欢府城人多又窄腾。后来更熟了,才同灵素说,却是厌弃祁骁远。
祁骁远嘴损,损发小同窗是如此,损自家媳妇也是如此。虽明明待刘玉兰也挺好的,就是嘴上不肯饶人。尤其喜欢指点刘玉兰。“这话粗俗。”“这东西就不该这么放。”“做人应该多读点书,不识字已经算个半瞎子了。”这样的话就没停过。
刘玉兰早年被自家老爹送去过私塾,只是没学会什么,她尤其讨厌一坐坐半天还不能乱动。后来她爹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她去了。之后长大了,她爹不知道怎么想的,死活想要把她嫁给读书人,便又老调重弹逼着她开始读书认字。是以这字她是认得些的,只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偏偏祁骁远向来以“二世祖里最擅长读书”的自居,没想到自家娶的这个媳妇也认字,那可比一般的姑娘强多了。他尤其想要把自己的这个长出发扬光大,最好夫妻俩都在这块能压过旁人才好。偏刘玉兰就不喜欢听人替她安排日子,俩人因此颇多龃龉。
刘玉兰道:“在县里就够他啰嗦的了,这个不合规矩,那个不应景的。若是到了府城,那还了得?!只怕每天的饭菜都要雕个花才成了!我才不去受那罪!这样挺好,大家清静。”
灵素不会劝人,她总觉着这些人“做人”的功夫都比她长,肯定比她明白,她指点人家什么!刘玉兰说什么,她便答应什么,有时候听不明白才问两句。刘玉兰因此觉着灵素挺好,是个明白人。
可这少年夫妇,一直两人不在一处呆着,就容易生出事故来。尤其祁骁远从来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又好面子,经不得人撺掇,且他手里也不缺钱。时候久了,就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刘玉兰是个根子上一板一眼的人,她认准的事情就那么几样,若是犯了哪条,那就该改改路子了。素来闲话最爱传这些的,祁骁远没回来,她就听说那些事儿了。她也不多说,把卤味店的东西卖完,挂上歇业的牌子,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同她爹说要同祁骁远和离。
刘屠户一听自家闺女说的这话也很是生气,可又不许刘玉兰就这么说什么和离的事情。刘玉兰娘疼女儿胜过儿子,一听这话就跟刘屠户闹上了:“当年我就说嫁读书人不成,叫你在村里寻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就挺好。你看老核桃家的二儿,来咱们家帮了多少回忙?多好的孩子!你就非要跟什么读书人攀亲!这自古以来读书的有几个好人?!读了一肚子心眼子花花肠子,这才刚花了银钱去府学读两天书,就学会养戏子了!往后要真的考了官,还不定怎么亏待咱们闺女呢!你个老不死的,都是你歪心眼子招的祸!你给我去退亲,这就去!”
刘屠户被自家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全没了脾气,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人要往上走,什么最快?自然是读书了!只要当了官,还能没钱找上门来?手里那许多权力,随便批个什么,都有人大把送银子来!再说了,有钱能买来人叫你“大人”?能买来“诰命夫人”?这都得读书才成!
自家儿子不是那块料,闺女却是个好命格儿,怎么能跟着泥腿子混!自然得嫁给读书人才是上上之策。
这回的事情,他乍听是挺生气,可反过来想想,这也是难免的。这真读书当了官了,有人送钱自然也有人送色,财色不分家不是?这自家女婿在外头场面上应酬,能不沾点儿?要紧的是自家闺女可是正妻,旁的什么野花野草的再如何,到时候诰命也落不到人家头上不是?男人逢场作戏而已,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