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终一直没有返回,也没有书信送达,晋王沈耽为此心思不宁。
噩耗接连传来,明明说好结盟的冀州军“突然”反目,夺占秦、并之间的关卡,令晋军措手不及,沿途城镇纷纷弃守,冀州军马不停蹄,正向晋阳奔来。
另一头,梁军蠢蠢欲动,正在缓慢地向前推进。
晋王没有服输,不分昼夜地督促将士备战,他已经决定,要在冀州军立足未稳时,率兵出城决战,回过头来再对付梁军。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若能破冀败梁,则大晋横跨三州,天下尽在我掌握中矣。”晋王不知不觉间将这句话挂在嘴上,希望能够激起麾下将士的斗志,至于效果如何,他宁愿不想。
这天午后不久,卫兵通报说有使者返回,晋王大喜过望,甚至没问清楚,起身出厅迎接。
返回的人却不是刘有终。
周元宾快步前趋,激动地道:“晋王,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晋王大为失望,冷淡地说:“姐夫担心我已经遇难?”
“不不,是我差点死了,贺荣人两次大败,全让我赶上,差一点,只差一点啊。”
毕竟是自家人,晋王道:“活着就好,进来说话。”
周元宾讲述自己如何侥幸逃生,每一次开战前他都觉得心惊肉跳,因此早早做好逃亡准备,他不是将士,无需亲上战场,在后方一看到情形不对,立刻偷偷逃走,连随从都不带。
“单于大妻根本不将我当成一家人,以孤儿寡母为借口,每次都会提前离开,但是不肯带上我……”周元宾既悲愤又后怕,忍不住抽泣一声。
晋王听得厌烦,开口道:“你回来得不巧,冀、梁两军即将攻来,晋阳孤城,正要拼死一战。”
“我是并州人,宁愿死在晋阳,为晋王尽忠。”
“嘿,谁说晋阳必败?”
“以晋王神武,必能击败两敌。”周元宾马上改口。
“破冀败梁,则大晋横跨三州……”晋王突然间觉得心里差了口气,怎么也提不起来,话只说半截,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周元宾等候多时,发现晋王将自己给忘了,于是轻咳一声,极小心地说:“晋王其实也不是非守孤城不可吧?”
晋王悚然一惊,从发呆中清醒,目光扫来,“你说什么?”
周元宾向后躲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就是瞎说,打仗的事情我一点不懂……”
“不守晋阳,晋军还能去哪?”晋王问道,没有因此大怒。
周元宾稍稍松了口气,“可以——我就是随便一想——可以去塞外暂避……”
“我在晋阳战败,仍不失为中原豪杰,何况贺荣人新败,我去塞外……”晋王一向聪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然后疑惑地看向周元宾,“你这是奉命当说客,谁派你来的?”
“没有没有。”周元宾双手连摆,“没人派我说客,我也不敢劝说……”
晋王目光盯得更紧,周元宾咽了咽口水,“我在路上……遇见过……徐础。”
晋王抬手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拳,喝道:“别提他的名字,冀州军背信弃义、刘有终去而不返,都是此人从中作梗!”
“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他的话一句也不相信。”
愤慨过后,晋王却不能无动于衷,“他向你说了什么?”
“秦州大败之后,我先是逃到塞外,可是贺荣各部乱成一团,单于大妻忙于铲除异己,看谁都是坏人,我没敢去见她,又逃回中原。入塞不久,我遇到一队冀州兵,被他们带去见徐础。”
晋王哼了一声,知道这是谎言,却没有挑明。
周元宾继续道:“在冀州军营中,徐础向我问了一些塞外的情况,说大妻这么折腾下去,贺荣人必将一蹶不振,除非再有强臂单于那样的人物兴起……”
“然后他就让你过来劝我去做‘强臂单于’?”晋王冷笑一声。
周元宾摇头,“没有,徐础与我只是闲聊,然后他向冀州军统帅求情,将我释放。我一路跑来见晋王,路上想到一个主意,或许真能让晋王成为新单于!”
晋王怒道:“笨蛋,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想法与主意全是徐础塞到你心里的,他想让我逃走,令冀州军兵不血刃夺下晋阳。”
“徐础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主意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没向徐础或是任何人透露半点口风……”
“徐础之阴险,远超你的预料。姐夫既然回来,就留下,与晋阳同生共死,万万不可受骗,反为他人利用,害了自己人。先回家去去见见妻儿,然后到我这里来,此战晋军要倾力而为,你虽是我的姐夫,也不能留在城里观战。”
周元宾不敢争辩,只得告辞。
晋王反倒因此生出一股斗志,自语道:“徐础想用计骗我离开晋阳,正表明冀州军虚有其表,秦北击败贺荣人,必是降世军的功劳。”
可是到了晚间,晋王的信心又降落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