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病才在中军帐里再次召见徐础,只问一件事:“南军要怎样渡江?”
“杨钦哉有船,南军可乘船过江。”
“哈,真是个好主意,我居然一直没想到。”陈病才这回多叫来几名将领,一同笑出声来。
徐础不笑,神情反而更加严肃,“陈将军还有别的主意?”
陈病才收起笑容,“杨氏水军正是我渡江的最大障碍,徐公子能劝说他献出夷陵城与船只?”
“夷陵城不行,船只可以,是借,不是献。”
一名将领插口道:“只是借船怎么行?渡江之后,我们连退路都没……”被牧守大人看了一眼,将领没再说下去。
“杨摸鱼肯借船?”
“现在还不肯借,但是陈将军既然同意援助襄阳,杨江王……”
“我没说要去援助襄阳,只问你渡江之法。”
“除非是为援助襄阳,否则的话,我没有办法让南军渡江。”
陈病才想了一会,“好啊,那就去一趟襄阳,身为天成之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九州沦陷。”
“襄阳感激陈将军,天下人亦要……”
“但是我有条件。”陈病才打断道。
“请说。”
“奚家军要退回江陵,身边跟着一头饿狼,我可没办法专心保护襄阳。”
“就这一条?”
“还有,杨摸鱼要么率军归降于我,要么带兵随奚家前往江陵,但是要将船只留下。南军可以救人,却不能因此自绝后路。”
几名将领纷纷点头,他们希望渡江,但是绝不希望渡江通道仍由他人掌控。
陈病才盯着徐础,等他讨价还价,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提出的这两条,哪一条都不可能实现。
徐础低下头,原地转了一圈,再次面朝陈病才时,开口道:“好。”
“嗯?”
“如陈将军所愿,奚家军退还江陵,杨军或降或走。”
陈病才笑道:“徐公子答应了,那两家呢?”
“我去劝说,必让陈将军满意。”
陈病才缓缓摇头,“徐公子诳我。”
“成与不成,陈将军都能看在眼里,我能诳到什么?”
徐础答应得痛快,陈病才反而犹豫,良久方道:“好,你什么时候去劝说两家?”
“事不宜迟,待会就动身,但是我亦有一个要求。”
“说。”
“陈将军需当众立誓:渡江之后助守襄阳,绝不向贺荣人投降。”
“我可以立誓,我……”
“不是在这里,而是当着全军,让南军上下都知道将军的心意。”
“八字还没一撇,我就立此誓言,岂不招人耻笑?你若不能令两家退兵,让出渡江通道,我空立誓言,反成言而无信。”
“好吧,但是如果……”
“只要两家兵退,渡江之前,我必筑坛立誓,宣告天下,这里的五位将军可为见证,我若反悔,叫我溺死江中,永世不得北上。”
这是一个毒誓,徐础拱手,“有陈将军这句话就够了。另请陈将军写一封书信,阐明渡江援助襄阳之意,以免我空口无凭。”
陈病才招手,一名随从上前,铺纸、研墨,陈病才执笔,一挥而就,待稍干一些之后,命随从拿给徐础。
徐础快速看了一遍,连连点头:“‘南州荒僻,犹有烈士,中原衣冠,岂无忠臣?’这句话足令许多人脸红。”
徐础将信奉还,随从将信放回桌上,待陈病盖印,然后小心折好,放入封内,重新交给客人。
徐础双手捧信,“再请陈将军派人送我一程。”
“你的要求可真多。”一名将领不满地说。
徐础笑道:“我乃襄阳使者,襄阳倾危,求助于人,所以我孤身来此,只带随从一名。此去奚家、杨家,却是南军使者,南军兵多将广,陈将军勤王、援襄,忠义双全,我若再孤身出使,十分不妥。”
将领无言以对,撇撇嘴,不再吱声。
陈病才道:“给你一队鼓吹,一队卫兵,安车一辆,旄节一杆,够了吗?”
“足够,原本我有七分把握,如今已有九分。”
陈病才轻笑一声,“那就出发吧。”
“冷大人的信请还给我,那封信出错,留在这里倒成一个笑话。”
陈病才对那封信并不在意,命随从去自己寝帐中拿来,还给徐础。
鼓吹二十人、卫兵二十人,很快到齐,徐础乘车,黑色旄节立于身边,不知陈病才从何处寻来,已经有些破旧,兽毛脱落,但是远处看不出来。
昌言之背着行李骑马护车,趁周围人不注意,小声向徐础道:“这位果然好名,军中竟然携带这些东西,必是想着风光进入东都……”
徐础嘘了一声,陈病才率众将送行,走来道:“三日之内,徐公子可有消息?”
“明日必有显露。”徐础在车上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