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嘉若起得很早,让人灭了薰笼,开了门窗,冷气骤然扑入室内,让混沌了一夜的脑子终于得到了清醒。
窗外白蒙蒙的一片,竟是起了大雾,窗外只隐约看得到远处承乾殿朱红色的外墙。
林嘉若捧着一杯浓浓的茶,一口饮尽,而后将茶盏捏在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眸色沉沉,深不见底。
凤章殿内,无不低头屏息,鸦雀无声。
这片寂静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到净植快步走了进来。
林嘉若眸光一动,无声地看向她,净植向她点了点头,低声禀道:“今日早朝,陛下亲口宣布……太子血统不正,才德不修……储君之位,居之尚早……”
捏着茶盏的双手用力得指节发白,与白瓷几乎融为一体。
“……晋陵郡王、越国公、新乐侯……侍中、尚书令、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礼部、吏部……鸿胪卿、光禄卿、太常少卿……都跪请陛下收回旨意……”
“……晋陵郡王、越国公等十几人遭斥,太常少卿、中书舍人当朝被罢免——”
林嘉若霍然起身,不等她说完,便疾步朝殿外冲去。
人影自门口一闪,朝东面飞奔而去,令声随行:“木卫、飞羽卫跟上!”
承乾殿外,郭长远远望见凤章殿数十人气势汹汹奔来,心中一惊,忙站起身,抬了抬手,黑甲鹰扬卫瞬间集结,严阵以待。
那位公主似乎出来得太急,连斗篷也没有披上,裙裾如霜,发色浓郁如墨,眉目间一片清冷。
她飞奔至殿前,渐渐慢下了脚步,广袖飞扬,而后舒缓收拢,如素蝶舞雪,令郭长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虽然慢下脚步,却还在朝着承乾殿正门走来,她身后二十几名精锐侍卫也没有停下,郭长心中一紧,迎了上来,冷冷道:“公主殿下可有诏喻?“
林嘉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拿下!”
郭长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反剪在身后,其余鹰扬卫也在一瞬间被内外包围,迅速拿下。
“殿下想做什么?要抗旨谋逆吗?”郭长怒道。
林嘉若没有再看他,他被拖到了一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承乾殿前,转身,目光直向南面大殿,晨雾已散,日光下彻,明黄为首的一队人正北向而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缓缓道:“即日起,本宫将与太子同吃同住,以防奸人加害太子!”
“飞羽卫守殿内,太子卫、公主卫守殿外,木卫持弓居上,凡未得本宫允许,有近承乾殿方圆三十步者——”远处那队人停了下来,隔了那么远,她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应该是冰冷的,愤怒的,仇恨的。
她勾了勾唇,一字一顿地说:“杀、无、赦!”
裴纪得到消息时,林嘉若已经进了承乾殿,郭长等鹰扬卫被逼退到承乾殿三十步外。
随着郭长的指示转头望去,前殿与紫宸殿之间,天子静静伫立,凝望着承乾殿的方向,一动不动。
“陛下早朝散后,走到那里,正好看到了这边的动静,然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了——”郭长低声禀道,“已经站了一刻多钟了……”
裴纪心中一凛,嘱咐了一声“不要轻举妄动”,便快步朝林时生那边赶去。
秦国公主在宫里对鹰扬卫动了手,皇帝陛下明明看见了却没有任何示下,裴纪虽然一向果断,到了此时也不敢擅专。
“陛下!”裴纪低声请示。
林时生“嗯”了一声,依旧望着承乾殿的方向,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裴纪只好耐心地等着。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才听到他低徊浅叹的语声响起:“调鹰扬卫五十,围承乾殿——”他微微一顿,“退后三十步……倘若有伤公主,唯你是问!”
裴纪一怔,低头应是。
鹰扬卫围了承乾殿,不敢进前,也杜绝了其他人进殿的可能。
但这并不包括有能力闯过包围圈的人。
午膳摆齐,都是净素的菜肴,是从专为林嘉若而设的素斋小厨里送来的。
林嘉若在桌边坐下,将每道菜都尝过一遍之后,才招呼林愿之过来吃饭。
林愿之苦笑一声,道:“姐姐,你何需如此?倘若真有这样的危险……我也认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不了……还了他就是……”
林嘉若亲自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面无表情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别忘了,娘还在宫外!”
林愿之神色一凛,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这时,殿门推开,一人快步走了进来。
林嘉若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惊讶的唤了声“大哥哥”,关切问道:“你怎么进来的?”鹰扬卫围住了承乾殿,纵然他们被挡在外面,可其他人也被他们挡在了更外面。
林致之微微一笑:“区区五十鹰扬卫,怎么拦得住我?”
冷了一整天的脸,终于因为他这淡淡的一句散了寒霜,眼眸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