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和夫君阿顾,在世人眼中,或许天差地别。
但在张曦看来,却有一点极为相似,他们都很会照顾人,想对一个人好时,让对方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
不同的,大约是阿耶对你的好,总透着权衡比量后的影子,阿顾的好,却是单独想对你好,没有其他复杂的心思。
一如他那个人,纯粹干净。
所以,在那一辈子里,她能够视云兴男为无物,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一点都不担心。
而阿耶则完全不同,因此,无论是之前的阿娘,还是眼下的杨太后,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安心,阿娘占着名分,杨太后有着权势……
“你这画眉的手法,娴熟了很多。”
“那时年轻,哪有手法可言。”
“你那时还没娶亲呢,这练了十几年,自是熟练生巧。”杨太后强忍住心头的妒意。
一想到这十余年间,张婴和华令仪那个贱人是何等亲密无间,那份噬心蚀骨之痛,就涌了上来,她拼命压,都压不住。
在言语间,不经意露出了形。
张婴收起眉笔,关上了妆奁匣子,“你眼下病着,把裘衣穿上,别再凉着了。”起身拿起榻上的白狐裘,套到杨太后身上。
竟是不接话。
杨太后心里颇不是滋味,抬头对上张婴关心的目光,又有些舍不得,这份难得的温馨甜蜜,他今日来看她,她也不想和他吵架,又把他气走,顺势牢牢握住他的手,唤了声五郎。
情真意犹切。
张婴目光一凝,低头,瞧着杨太后面容削瘦,下巴尖尖,不复之前的圆润饱满,一张白皙的脸庞,在白狐裘衬托下,愈发显得苍白,连胭脂水粉都遮不住。
丹凤眼微微垂敛,少了一分张扬,却多了一分柔软。
举止间,显得楚楚可怜,越发动人。
杨珍很美,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这样的柔弱,他见的不多,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珍娘,我暂时不会走,你案头上,有那么多奏疏,我先替你看看。”
大约是病了的缘故,听了这话,杨太后都没有松手。
张婴只得牵着她到下方的榻席上坐下,只是这一坐下,发现了对面的小女儿,尤其对上张曦乌黑的大眼,直晃晃地盯着他,突然有一丝羞愧,不敢直视,忙地抽回手。
此刻,倒有点后悔,没让杨中侍把张曦抱下去。
纵然女儿还不知事,却觉得不妥。
何况,女儿那双清亮的眸子,让他有种错觉,女儿什么都知道。
心里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也不管杨太后愿不愿意,反握住她的手,然后拿开,“我们别这样,阿眸看着呢。”
杨太后对上张曦望过来的目光,只得松开手,喊了声,“清妃。”然后含笑看着张婴,“我现在病着,可不能把伤寒过给她,今日倒不敢和她亲近。”
要是往常,她早就去抱张曦了。
她虽喜欢张曦,又有许久不见了,却要顾忌张曦是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弱,顿时也后悔把她留下来。
俩人间的眉眼官司,张曦瞧得一清二楚。
用脚趾头想想,也想到,她这是遭嫌弃了。
顿时间,张曦只觉得无趣。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耶有情人,她想拦也拦不住呀,她要真坐到对面的俩人中间去,隔开那俩人,到时候尴尬的只有她自己。
心头无比气闷,索性爬起身,“走,去光华殿。”
“让胡月带你过去。”
“让杨中侍带你去。”
又是异口同声,要不要这么齐心?张曦不想回应他们,朝外面喊了声胡姆。
进来的是杨中侍。
杨太后先开口,“你和胡月带清妃去光华殿逛逛,另外把光华殿的暖阁也烧起来。”她想留张曦今晚在宫中住下。
“唯。”杨中侍笑着应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并排坐着的两人。
这是和好了。
心头也为之松了口气。
又听张婴吩咐道:“把之前进来时,脱下的皮袄给她穿上。”
杨中侍应声好,上前要抱起张曦,却让张曦躲开,“我自己走。”说着,迈着小短腿往外走,又朝外面连喊了数声胡姆,直到见到胡月的影子,就开始飞快地跑起来,在快要摔倒时,正好让胡月接住她。
至于身后传来阿耶的担心声,“阿眸,小心点……你别跑……”
她抛在脑后,不想搭理。
回想着暖阁内的场景,张曦脑海中突然响起云兴男骂人的粗俗话:狗男女。
听着妥帖,却又不妥帖。
里面的人,可有她阿耶。
张曦心里生着闷气,出大殿时,踢到门槛,脚趾头传来一阵巨痛,今日真是不宜出门。
大殿内,自张曦走后,张婴开始翻起案头上的折子,杨太后紧挨在旁,靠在张婴身上,张婴瞧着她苍白的脸,柔和的眼,到底没有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