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天气越发严寒。
大殿内冷冷清清的,杨太后洗了手,起身去了东暖阁,脱掉裘衣,盯着案头的几堆奏疏,蓦地,一阵心烦意躁涌了上来。
脑袋里乱糟糟的,随意往榻席上一坐,斜靠在身后的隐囊上。
美眸轻阖,不想动弹。
暖阁内的宫人,原要上前来服侍,一见杨太后不耐烦的样子,战战兢兢远远退到旁边。
香烟袅袅,暖气袭人。
一室悄静,如死水无澜,沉闷得似让人无法喘气。
直到杨中侍进来,?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沉闷,宫人好似活过来一般,才敢呼吸,杨中侍朝众位宫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然后在杨太后身前跪下,“娘娘,剩下的几个,奴婢都遣出宫了。”
一开始,杨国舅送这批美少年进来时,杨太后一口答应把人留下。
他有些震惊,不过见她答应,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要是能把太后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也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和张婴目前相处愉快,但是杨太后对张婴的看重,早已远超他的预期,张婴对杨太后的影响力太过巨大,这份巨大,甚至令他感受到不安。
他才明白,彭城王、尚书令宇文浩,为什么当初会极力赞同张婴辞官。
或许,宇文浩早预感到了。
只是刚才的柳姓少年,与张婴,不仅五官有七八分相似,尤其那双桃花眼格外神似,用杨国舅的话说:十七八岁,年岁正合适。
杨国舅对柳郎君抱有极大的希望。
甚至能在这弘德殿内待上五天,连杨中侍心里都升起一丝希望。
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
赝品就是赝品。
既然赝品都不合格,其余人等,就更不合适,何必留下惹杨太后生气,所以,杨中侍才自作主张,把人都遣走了。
或许,还能到张婴面前,卖个人情。
果见杨太后睁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转头,目光直直盯着瑞兽香炉发怔良久,才问道:“张家小七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周典御每隔两天会去一趟城外游冶园,说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再过几日,就可以拆石膏板,后面好好休养,应该不会影响他参加明年三月清河郡的铨选。”
“不影响就好。”杨太后微微松一口气。
杨中侍见了,索性出言建议,“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娘娘也有许久未见华阴县主了,要不奴婢去一趟张府,接华阴县主来宫里住几日,陪娘娘一起过节。”
杨太后心头微动,清妃来了,他也一定会跟来的,“行,你亲自去接。”
话音刚落,只听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由远及近,步子很重。
在弘德殿内敢这么走路的人,整个大魏上下,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而此刻,杨中侍几乎不作第二人想。
除了杨国舅,再无别人。
最近,这杨国舅似吃了大胆丸一般,一改之前的胆小怕事,竟敢与杨太后对着来,每次来这弘德殿,都得闹出一番大动静。
“国舅……”
杨中侍才刚出声,就让怒气冲冲跑进来的杨国舅打断,“柳郎君的脸,是不是你这个阉奴给毁了的?”
“不是他,是孤。”杨太后攸地一下就坐直了身,黑漆漆的眼眸望向杨国舅,眼中锋芒毕露。
杨国舅的腿明显打了下个哆嗦,却仍旧强作镇定,质问道:“我都照着模子,给你寻来了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也说了是模子。”
杨太后直接怼了回去,“孤要个模子有什么用?没得恶心自己。”
手敲着几面,呯呯作响,警告道:“杨铁柱,你听好了,孤的事,不要你管,你现在,立即回去把那群人给处理好,以后不要再带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宫来。”
“还有,你近期也不要再来宫里。”
杨太后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命令式的口吻,使杨国舅极为反感,要是以往,他忍忍就过去了,可此刻,仗着一股子意气壮胆,少不得把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怎么,你还真就非张子平不可了。”
张子平,即张婴,字子平。
“这些人,个个身体强壮,容貌俊美,哪一个不比张子平强,就张子平的年纪,床榻上能比得过这些少年郎君……”
“闭嘴。”
杨太后大喝一声,打断杨国舅的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怒发冲冠,抓起案几上的砚台,朝杨国舅头上砸去,然后直起身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嗵地一声,正中杨国舅的额头,鲜血直流。
只是杨太后似没有看到一般,抓起手边的东西,全部朝杨国舅身上砸去,“你们都不明白,都不明白。”
“这世上,谁都比不了五郎,他教我识字,教我写字读书,给了我名字,给我了所有,你们都不懂,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