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陈殊起来的时候, 李纵云已经去了司令部, 床的另一边已经完全凉透了, 不晓得已经走了多久。
一问徐妈,才晓得昨天半夜时分,来了一位军官,把他叫走了。
徐妈准备好了早饭:“三少奶奶,您太瘦了,多吃一点。”一面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放在餐桌前。
那只嘟嘟的小狗, 一看见陈殊, 就摇头晃脑,绕着陈殊的裤腿转,陈殊问:“给它喂牛奶了!”
徐妈笑:“可能吃了, 喂了半个牛肉包子,全吃得干干净净。”它这样小, 陈殊有些担心它消化不良, 嘱咐:“不要喂多了, 牛奶可以多喂一些。”
陈殊一边拿了筷子, 一边翻看报纸,问:“怎么没有前天《光明日报》的报纸呀?你说邮递员弄丢了,没去买一份回来吗?”
徐妈支支吾吾:“嗯……我的不是, 我这年纪大了, 竟然记不住事情了, 把这一趟搞忘了。”
陈殊瞧她整个人都很紧张,笑:“忘了就算了,我待会儿自己出去的时候买一份就算了。徐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也不至于因为一份报纸,就苛责你吧?”
徐妈笑笑,看起来也是挤出来的:“是我的不是,我最近忘性大了。”
陈殊每天早上是必看报纸的,只是最近几天,徐妈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报纸老是缺的,要不就是那种八卦小报、女性报纸。正经的大报纸《申报》、《大公报》,还是陈殊平时读的《光明日报》都没有。
她略微翻了翻,见不是一些电影明星的报道,就是写沪上金粉的时尚,名媛轶事,并没有什么时事可以看见,便放在一边了。
陈殊早上吃得不多,喝了碗粥便放下了筷子,提了皮包,把昨晚写得教案拿上。守卫调了一辆车子出来:“夫人,均座吩咐了,最近北平不大太平,叫我们必须接送您。”
陈殊去学校上课,是不愿意坐军车的。一则,那些教授对军人的感官并不好;二则,也太招摇了一点。
陈殊问:“什么不太平?”
守卫答:“最近城里发现了赤匪,均座大抵是担心夫人。”
陈殊不再坚持,上了车,不过还是吩咐:“快要到校门口停住就行了,不要开到学校里面去。”
但凡繁华一点的路口,便见士兵一列一列的巡逻。
有军官上前来拦住了,好在司机也是军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军官证,递了出去:“司令部的!怎么,又戒严了?”
巡逻的军官倒是不卑不亢,交回了证件,见里面还坐着陈殊,问:“这位夫人是?”
司机道:“这位是司令官的夫人,怎么,也要证件吗?”
巡逻军官立刻立正,朝陈殊行了个军礼:“夫人,卑职职责所在,冒犯了!”
陈殊微微点头,问:“我可以走了吗?”
巡逻军官让开来:“请!”
车子开过去,陈殊透过车窗往后望,见一大群男男女女被押着从路口过去,那其中似乎是有熟人的。只可惜一晃而过,又怀疑是自己瞧错了。
陈殊问:“最近查苏维埃党查得很严吗?是不是抓了许多人?”
司机点点头:“夫人,的确如此。听说,还从山西押解了一批苏维埃党要犯,送来北平枪决呢!”
路上路过报摊,陈殊叫司机停了车,下去买了几份报纸,问老板:“前天的《光明日报》有吗?”
老板一脸害怕的表情:“这位太太,你还敢提那天的报纸?”
陈殊心想,果然是有事情发生的,问:“那天的报纸怎么了?”
老板摆摆手:“太太,您别问,问了对您不好。只怕北平以后后瞧不见《光明日报》了!”指指外面,道:“你瞧,警察署的便衣都盯着呢,不敢再提。”
陈殊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见一些穿着中山装的便衣警察。虽然穿的是便衣,但是脚上的鞋却是制式的,看出来不难。
陈殊不想为难这位老板,上了车,问司机:“《光明日报》出什么事情了?”
司机沉默:“夫人,均座交代了,不许告诉您的。”
陈殊沉着脸:“你要是不说,我现在立刻掉头去司令部,亲自问。”司机摄于李纵云,并不敢开口。
陈殊又道:“难道能瞒住我多久,我这里买不到报纸,去别处还买不到吗?《光明日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晓得,我同《光明日报》的孔主编颇有渊源,即便是看不见报纸,发一份电报去上海,一问便知的。”
司机低声道:“卑职真的不能说,夫人即便是发电报去上海,恐怕也是不行的。”
陈殊气极了,恨不得真的立刻掉头,去司令部问一问李纵云,只是学校的课,陈殊一节也没有缺堂过,便暂时忍耐下来,仍旧叫司机往学校开过去。
陈殊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粗粗望了一眼,似乎还有别的院系的学生来旁听。
北京大学,自由开放,有教无类,不同院系之间旁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