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见的,只是医科却不常见,陈殊教授的又是人体解刨,因此大对数时候,只有医科的同学。
陈殊放下书,便见学生们都站了起来:“先生好!”
陈殊微微点头:“同学们好,请坐!”拿了粉笔,在黑板上画起今天要详细讲授的人体器官图。
…………
陈殊是两节大课一起上的,人又多,上完了课,便嗓子有点哑了,她收拾收拾课本,道:“这一课比较难,知识点也比较多,大家下去后要好好复习,融会贯通……”
说到一半,有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同学站起来:“先生,有几个问题像想教你,不晓得可不可以?”
陈殊推推眼镜,她好像不认识这位同学,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以前上课似乎没见过你!”
那位男同学立刻自报家门:“我是文学系梁仕文,并不是医科的学生。今天来这里,也是专程来请教先生的!”
文学系的,只怕来者不善,陈殊道:“请说吧,你想问什么\"
梁仕文道:“今日来此,想问先生三个问题,第一,外界传言,先生是北平行营司令官李纵云将军的夫人,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陈殊脸上仍旧保持着标准式的浅笑:“这是我的私事,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告诉你也无妨。我同李纵云的确是夫妻关系。你还有问题吗?”
梁仕文点点头:“冒犯先生了!第二个问题,请问先生对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做什么看法?对《光明日报》孔立人主编,所说之‘新闻记者应该说人话,不说鬼话;应该说真话,不说假话’作何看法?”
《光明日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陈殊越发不安:“我同孔立人主编自沪上开始,便有着极深厚的私谊。他也是我极敬佩的报人,他所说的报人讲真话,我是很认同的。所谓: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
梁仕文同周围的同学互相望了望,也笑了:“先生,好一句,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那么第三个问题,先生对于此次孔主编被捕,作何看法?”
陈殊微微叹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不晓得孔主编被捕的事情,更不晓得他因为什么被捕。”
梁仕文举起一张报纸:“哼,先生只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同我们这些学生说什么。国民政府,胡乱抓捕进步报人,禁锢思想,封杀言论自由,罄竹难书。这次孔主编只不过写了一篇文章,替基层革命党说话,同苏维埃党没有半点关系,竟然被抓捕入狱了。”
另一个接着道:“陈先生,你难道不晓得抓捕孔主编的便是您丈夫吗?还是你们夫妻两个商量好了,一个对外故作姿态,一个便痛下杀手,妄想我们受你们的摆布,被你们迷惑。”
有一位医科的女同学站起来替陈殊说话:“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嘈杂的争吵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渐渐有人走到陈殊面前,逼问她:“同刽子手生活在一起的,还能是什么好人吗?”
陈殊只觉得人影重重,恍惚得厉害,她摇头:“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
话还没说完,便被淹没了。人群围上来,陈殊只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她一只手撑在讲台上,大口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大抵是医科的学生,见局面已经失去控制,忙把校长叫来。
蔡元培在学校里,声望颇重,深受学生们的爱戴,因此他一走进来,同学们便都安静了下来。
蔡元培走过来,问:“陈先生,你没有事情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陈殊摇头,脸色已经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一样白了:“校长,不用,我还好!”
蔡元培转身对学生们大声道:“陈先生有没有捕杀过报人?陈先生有没有支持政府的捕杀行为?都没有!你们,堂堂北大学子,还学会连坐了吗?何为言论自由?言论自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发表言论以及与听取他人陈述意见的权利,倘若政府不允许,我们应该去争取自己的权利,而不是在这里逼问自己的老师。”
这些学生们大多是听得进蔡校长的话的,听了这番话,便渐渐走出了教室。
蔡校长叹一声:“实在抱歉,这些学生虽然天真了一些,但是热血难凉。”
陈殊郑重承诺:“蔡校长,我此前的确不知道此事。我同孔立人主编是老相识,私交颇深,我一定想办法转圜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