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吴国公府里,母亲在院子里种满了碧桃花。 “王妃,外面风大。”靑云在周筝筝肩膀上,披了件湖蓝色大氅。可周筝筝还是觉得冷。 她呼了一口气,气息越来越凉。 “青云,我想吃你做的桃花饼。”周筝筝说。 靑云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奴婢马上给您做去。” 周筝筝最爱吃青云做的桃花饼,每吃一口都像是回味一段温馨的回忆。 那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了。 靑云又如何会不满足她? 很快,热腾腾的桃花饼做好了。 周筝筝吃着桃花饼,脸上的忧愁散去。 青云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她这么多年不死,只是因为还放不下。她的心里还有一个人。一个也喜欢吃桃花饼的人。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那一年,她没有中那对狗男女的计,她没有嫁给齐王,如果他没有赶过来救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呢? 他最喜欢和她坐一起吃桃花饼。 他走了也有二十多年了,那只他送给她的金钗,后来被她埋在了雪地里。 远处,“铛——铛——铛——”大相国寺的钟声突兀地响起。音质苍渺宏阔。 一声一声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默默地听了一会儿,九十九下,真的是九十九下! 大相国寺从不轻易敲响大钟,更何况是连续敲响九十九下。 从来只有在皇上殡天或者异国血洗皇宫的时候,才会连续敲响大相国寺的大钟九十九下。 新皇,一定是驾崩了。 靑云欢喜道:“真真是苍天有眼,吴国公府几百人的仇,终于得报了。” 周筝筝苦笑了一下。 吴国公府倒下之后,大茗朝失去了依仗,周边危机四伏,国运已衰,她的仇人被杀死,那是迟早的事。 恨就恨在她不能亲眼看着仇人死去啊。 胸口的气息已经极少,她乌发散开,倒在桃树之下,如残枝一般的手,指向苍天。 青云躺在她的身边。 “我恨,恨,我不甘心……” 恍惚之中,周筝筝看到,那年的夏祭时节,他为她在满池的荷叶上点了烛火,他温和的笑声,温暖着她的耳朵。 她头饰上那缠丝赤金簪子,也无忧的旋转着。 满耳都是欢笑声。 “郎骑竹马来,俯首弄青梅。 人面似桃花,金钗雪里埋。” 可惜了,可惜。 她这一生,童年的美好是那么短,不幸的日子却是那么长,爱她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她的前头。 就连深爱她的他,她都没法再握一下他的手,告诉他,她的真实心意。 她的手,终于完全垂下了,眼角的泪划下来,落在泥泞里。 屋里的沉香屑,光点挣扎着抖动几下,终于完全熄灭了…… 漫天飞沙。庆丰二十五年春。 京道上,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缓缓驶来,丁香色的帘子缀着琉璃滚珠,发着脆响。 其后紧随着的,是几十辆黑漆平头车和围的好像铁桶般的护卫们。个个脸上带了沙尘色,可神情严肃,眼色锐利。 这八宝车里坐着的,正是吴国公国公爷的八岁的嫡长女,周筝筝,以及随身的一个丫鬟。 吴国公乃是大茗朝五大国公之首,此番掌珠从边塞被接回京城候府去,自然是人马护卫齐全,少不得有闪失。 这马车很大,十二橡树木做的床榻,垫着织金荷花的寝被,简易不失奢华。 周筝筝穿着藕荷色褙子,内罩缕金梅花纹挑线裙,歪靠着,抚摸着柔软的床被。丫鬟水仙坐在下方一角,给一碗药汤摇着罗扇。 周筝筝用力地呼气,气是热的。手也是热的。 已经两日了,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车上,过去被周云萝害死的贴身丫鬟水仙竟然还活着,此时不过是比她年长两岁的十岁女孩子,平头马车里都是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和她八岁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初临大变的她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水仙急的团团转,几日前在军营里还生龙活虎的姑娘,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呢?于是和几个嬷嬷日夜不停的照顾她,她才重新醒过来。 她还没有死,还回到了八岁那年。 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一阵恍惚之后,周筝筝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真好,真好,她现在还是八岁,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姑娘,您把这碗药给喝了吧!”水仙擅长煎药,随行的军医也有常用的药材随身,“马上就回府了,国公夫人若是看到姑娘脸色这么苍白,定然会心疼姑娘的。” “我喝,我喝。”周筝筝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水仙一怔,姑娘最怕苦,以往喝药都是要劝很久还要加蜜饯才能喝的下去,可这次怎么……盘子里的蜜饯,姑娘也没看一眼。 水仙又怎么会知道,周筝筝多想对她说,她以后会听话的,会乖乖的,不会再打翻水仙给她煎的药了。 水仙原本是国公夫人身边使唤的,因为擅长泡制药材,又懂一点点医术,国公夫人疼爱周筝筝,就把水仙拨给了周筝筝。水仙忠厚老实,服侍周筝筝极为卖力。 可谁想,就是因为水仙会医术,陪嫁到齐王府后,成为周筝筝的得力助手,也同时成为周云萝和齐王的眼中钉,不久就被害死。 相比之下,同样忠诚却比较傻气的丫鬟青云,却是可以活到最后,和她一起赴死。 周筝筝想起了青云,此时青云应该是在国公府里等着她吧! “姑娘,前面就是京城了。”水仙掀开帘子一角,欢喜地说。 周筝筝还记得,六岁那年,周筝筝缠着父亲要一起去边关,国公爷一直视周筝筝为掌上明珠,自然是不舍得带到边关去吃苦。无奈周筝筝在国公爷出发时,偷偷藏在了车厢里,国公爷哪里还忍心把宝贝女儿赶下车,自然就带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