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已经不能说是隔日的清晨了。
日头打东边天际遥遥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洒落, 把睡梦中的人唤醒。昨夜还遍地硝烟的陆家宅院,这会儿已经收拾的妥当又干净。
收夜壶的人早早的来叫门,除了发现倒进车里的东西比平日要多些,还见了不少的红之外,没有察觉到别的什么。
他一边往桶里倒东西,一边儿还跟陆家的用人寒暄。
“昨晚来月事的丫头不少啊……”
陆宅的用人只能哼哼哈哈的随口回了一句, 转身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喘着粗气往里头走。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戏班的班主领着自己的人收拾好了东西, 拖着不乐意离去的盛玉京, 大门一打开就冲了出去。而那些来参加宴席的商人,陆沅君也叫了黄包车, 一个挨一个的送回了铺子里去。
刘二团长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柱子上, 身上有伤却不足以致命, 看着血呼啦差的, 其实没啥大事。而且一晚上过去, 他总算是醒酒了。
封西云在客人住的东房里换了身衣裳, 等他干干净净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陆小姐蹲在了刘二团长的跟前。
他瞧见陆沅君抬起手,取下了塞在刘二团长口中的布条。紧接着几乎就是同时, 封西云的耳朵就疼了起来, 下意识的堵住了耳朵。
“老子大风大浪都走过了, 在他娘的一个娘们儿手里翻了船!呸!”
刘二团长虽然听说过陆司令的闺女是读过书的,吊唁会上也见过一次,是个短发穿旗袍的所谓新女性。
可如今大家对新女性的印象还停留在追求什么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乱搞男女关系的层次上。
加之陆沅君模样打扮都够浪,怎么看也不像个有脑子的,刘二团长在防手底下的营长造反的心思都比花在陆沅君身上多。
也就是封西云值得一防,可他没想到封西云会用这样阴损的手段,在盂兰会上摆鸿门宴。都说越读过书的越不要脸,果然如此。
陆沅君本来还想跟二团长说说自己的打算,可二团长自顾自的骂个不停,搞得她一句话也插不上。
封西云扭了扭酸痛的手腕,快步走了过去,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被陆沅君丢在一旁的布条,再次塞进了刘二团长的嘴里。
叫骂声立刻消失不见,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封西云在身上擦净了双手,把蹲在地上的陆沅君扶了起来。昨晚那个杀红眼的少帅不知跑到了什么天眼海角,眼前的封西云是十足的绅士。
就是把冀北大学翻个遍,怕也找不出比封西云更像书生的人了,尤其是他脱下了军装,穿了身寻常人的衣裳,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柔了不少。
“小心脏了耳朵。”
扶起陆小姐还不算,封西云把双手覆在了陆沅君的两耳上。
刘二团长翻了个白眼,呜咽声更大了。封西云微微的偏过头,狠狠的瞪了刘二团长一眼后,呜咽声化作了沉默。
陆沅君甩了甩头,想把封西云的手甩下来,可少帅固执己见,不肯放手。
掌心所触碰到的发丝,是细软如丝绸一般的触感。封西云没摸过丝绸,更没摸过女人的头发,不舍得松手也是情有可原。
但陆沅君显然不打算给他继续的机会,抓着封西云的手从自己的耳边移了开来。
封西云也没有拒绝,女人的头发没摸过,女人的手更没摸过。封西云对陆沅君此刻的举动,可以说求之不得。
少帅满脑袋的亲呢,陆沅君勾勾嘴角上前两边,拉近了自己和封西云之间的距离。
虽然脱下了军装,封西云刚换上的干净衣裳依旧是西式的,上身穿着衬衫,领口处有两颗纽扣没有系好。
陆沅君放开了封西云的手,凑近给他重新归整起了衣裳。
“准备好了么?”
陆小姐的声音低沉如香醇的美酒,封西云有点晕头转向。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又是枪战又是收拾东西的,可都是体力活。脑袋本就昏昏沉沉的,再被陆沅君这么一撩拨,封西云有种喝多了酒后断片的错觉。
脑海里不住的回旋起关于封家老帅的记忆。封西云想起他爹早上起来去处理军务之前,都会叫他的小姨太太给整理衣裳,紧接着……
学着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封西云顺势把手放在了陆沅君的腰上,腰向下弯了弯,凑到了陆沅君的耳边。
“准备好了。”
紧接着他侧了侧脸,想要最后在陆小姐的脸上亲一口,像他爹亲姨太太那样。
陆沅君及时的退后几步,从封西云的身边大步离开。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车在外头等着了。”
陆沅君的语气再次恢复了疏离,封西云也立刻清醒了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穿的尴尬,封少帅挠了挠头:“沅君哈尼,你说的那个我还没准备好呢。”
“可你刚刚明明说准备好了的。”
陆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