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长孙无忌霍然站起,碰翻了一旁的水壶,壶中沸水汩汩流出,沾湿了锦垫。大怒道:“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就待要出去教训房俊一番。 申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申国公是什么人? 勿谓言之不预也! 居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简直就是作死! 高士廉却轻轻伸手,拦住暴怒的长孙无忌,无奈道:“跟那个棒槌,何必置气?难不成你身为国公,还要与那小子动手不成?坐下!” 长孙无忌只得忍着气坐下。却不成想坐垫已经被水沾湿,将他身下的衣袍裤子全都浸透,伸手一摸,湿漉漉的很是不雅,愈加气血暴涨,怒气满盈! 高士廉吩咐家仆换了坐垫,然后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家仆应声离去。 长孙无忌愤然道:“舅舅何必退让,那厮还敢再上演一出马踏韩王府不成?” 韩王性子软弱,又是房俊的姐夫,即便被房俊所欺,也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这申国公府却不比韩王府,如果房俊敢胡来,即便是令家中仆从将其打残了,又能怎地? 房玄龄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高真行不就是跑到房俊家里挑衅,这才被房俊打断了腿? 高士廉只是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四郎,平心才能静气,你的城府到哪儿去了?” 言语神情之间,很是失望。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悚然而惊! 一贯以来,长孙无忌最自傲的地方,便是自己的智谋和城府。可是在连番挫折之下,却是犹如被迷糊了神智,暴躁易怒、不经思考、城府全失…… 长孙无忌微微惶恐:“谢舅舅提点!”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将自己浮动的情绪压制下来。到底是这个时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心志之坚定实所罕见,只是片刻功夫,便心绪宁静,心境澄明。 然后睁开眼睛,微微疑惑的问道:“府里可是发生了何事,牵扯到房俊?” 高士廉皱眉道:“不曾。四郎何有此问?” 长孙无忌道:“那房俊虽然跋扈,但绝对不蠢,反而颇有些精明的头脑。无论冲儿还是四郎,甚至于在他拳下受辱的齐王殿下等人,都是先冲撞于他,这才悍然反击。如此没头没脑的追到府上来,这不是房俊的风格。” 只要沉下心来,长孙无忌对于事情的分析依旧很是犀利,不愧“长孙阴人”之名…… 高士廉沉思一番,缓缓摇头。 就在这时,远处已有人走来。高士廉抬起眼眸,目光穿透漫天风雪,向来人看去。 来人十七八岁年纪,头上戴着貂皮帽子,落满积雪。 一身青色直缀,干净利落。北风吹动衣袂,青色直缀便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结实的躯干,衣衫单薄,却丝毫不畏寒冷。 帽檐下一双浓眉如刀似剑,双眼晶亮有神,鼻若悬胆,脸孔消瘦。略黑的肤色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不似少年人的神采飞扬,多了几份凝炼世情的沉稳厚重。 高士廉眼瞅着这少年在家仆身后,步履稳重的走来,心底不由叹息一声。 单单是这番沉稳大气,便早已胜过自己的几个儿子。 与此同时,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凛然,对房俊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 家仆来到风围之前,略微躬身,示意家主便在亭内,便径自离去。 房俊抬脚从风围的缺口走进亭中。 眼前一个面相富贵、相貌堂堂的老者,想必便是申国公高士廉了,而另外一个人却是长孙无忌,倒是令房俊微微意外。这个阴人怎地也来到这里,莫非这件事情背后也有他的影子? 房俊上前一步,对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施礼道:“下官房俊,见过申国公,见过赵国公。” 执礼甚恭,言语平静,仿佛与对面这两人完全没有一丝半点的龌蹉,就只是一次正常的拜访。 长孙无忌冷言旁观,沉默不语。 高士廉眼睛微微眯起,叱道:“房二郎大名鼎鼎,威震关中,老夫如何敢受您的礼?未曾见面,便威胁老夫,毫无后生晚辈之态度,真不知房玄龄是如何教儿子的!” 虎虽老,雄风犹在。 先是北齐清河王高岳之孙,再是隋朝洮州刺史高劢之子,然后又成为唐太宗文德皇后舅父,虽然吏治上并无建树,但百年世家的底蕴、多年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气度,发作起来,颇有一番凌厉迫人的威压。 一见面便发难,只是高士廉的打算,想要在气势上压服房俊。 可惜他却是打错了算盘。 房俊心底那份藐视所有唐朝人的优越感,令他即便在面对李二陛下只是尚且能从容应对,何惧一个高士廉? 若非有一个好外甥女,因此得到李二陛下的庇佑,高士廉在房俊眼中也就是一个颇有气度的退休干部而已…… 房俊泰然自若,微微一笑,说道:“家父一直教导下官,要忠君爱国,要与人为善,下官驽钝,却一时不敢或忘。申国公之言,下官实是不敢苟同,较之某一些谋逆叛国、上门挑衅之败类,下官自认还算持身守正。” 一席话,亭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