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陈无疾以前一直觉得这句话是中二文艺青年的无病呻吟,然而直到今天他才觉得这句话有些道理。
侯府后宅大厅之内,李玄和李涤非姑侄正在抱头痛哭。虽然陈无疾心中也有几分悲伤的情绪,脸上也有悲戚之色,但是无论是对两年前死去的先皇姥爷,还是对几个时辰前死去的秦王舅舅,他都没有太深的感情。
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两位长辈的死去而痛哭流涕。
所以陈无疾才会发出如上感慨。
李玄哭得惨烈,两年左右的时间,她竟然连续失去了两位亲人,一位是含辛茹苦的父亲,一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两个人都是她的骨肉至亲,每一位都牵动她的心弦。
哭声渐起,渐歇,然后再度渐起。
陈无疾看着以泪洗面的母亲,再度压下了劝说的念头。他知道这种时候,劝说不一定会有效,甚至有可能产生反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母亲大哭一场,把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宣泄出去。
李玄哭得惨烈,李涤非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他就染了风寒,此时听此噩耗,更是急火攻心,有几次险些昏死过去。
还好陈有情一直守在他身边,才没酿成什么苦果。
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废话,陈无疾已经说了许多遍了,但看着表哥痛不欲生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起身向前,准备再宽慰几句。
然而,就在此时,陈无疾余光一扫,发现李涤非灰白色的裤腿处竟染上了几分绿色。
绿色,侯府周围可没有什么绿色,陈无疾正要发问,却发现此时有些不太适宜,于是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恰在此时,梆子声响起,于是陈无疾知道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时辰到,城门开,侯府忽然忙碌起来。
陈无疾与父亲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张太师椅上,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两名传令兵。
“你们两个立即启程前往秦国,务必把秦王的死讯通知给秦国相国赵玉高。”
两名传令兵领命,叩头离去。
这样的场景自从城门打开之后,已经在侯府之内上演了三四次。每一次上演,都有几名传令兵领命离去,奔赴天下各地,同时将秦王的死讯带往天下各地。
随着最后一名传令兵的离开,这件大厅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
先是韩破虏起兵造反,其后是李愈之死在众人面前,最后是韩破虏死于陈有情手中,每一件事打在陈恬的心上,都能让他痛上好久。
陈无疾看着一脸愁容的父亲,想要开口,却没有想到合适的话题,不知说些什么。
屋内一片安静,按照课本上的说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然而陈无疾知道,此时一根头发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忽然间,陈无疾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了打破此时的沉默,也为了解决心中的疑惑,陈无疾开口问道:“父亲,为什么韩破虏有勇气动手?”
陈无疾这句话问得十分有道理,就算韩破虏真的除掉了陈恬,也不代表他能成为山北的下一任实际掌控人。
陈恬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韩破虏在山北经营多年,其根基之深,远超你的想象。如果你我真的死在狩猎场,他完全可以说你我死于意外,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任山北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断定他会在那里动手。”
陈无疾点点头,知道自己对形势的判断能力距离父亲还差了许多。
一问一答结束,两人再次沉默。
半晌过后,陈无疾自觉无聊,走出了这间屋子,走出了侯府的正门。
正门处又添了一个花圈。
两个白色花圈一左一右放在两个石狮子旁边,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美感。
陈无疾在这两个花圈旁驻足许久,欣赏许久。
两年前放在这里的花圈已经有些褪色了,虽说时常更换,却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昨晚趁着夜色放在那里的另一只花圈却是透露着心意。
陈无疾看着这两个花圈,心底忽然生出几分苍凉感觉,原来死亡竟然如此简单,原来生命竟然如此脆弱。
陈无疾倚在石狮子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昨夜发生的一切。
那两个太监高手,那个爱子心切的李愈之,那个一心只求杀死李愈之的神秘黑衣人,那一百个在姐姐面前犹如鸡蛋般脆弱的死士,那个死在姐姐手中的韩破虏,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值得他认真回忆。
这一夜,似乎太过梦幻了些。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却节外生枝。
梆子声再度响起,于是他知道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种强烈的困意就在此刻猛然袭上心头。
陈无疾这才想起,自己一夜都没睡了。
这一夜,陈无疾没有怎么动手,然而,他却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似乎每一个关节都泡在醋中,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