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后宅最大的大厅中,陈家四口俱在。
陈无疾半蹲在地上,小意地为母亲捶着腿,手下力道不大不小,生怕惹母亲半点不高兴。
然而事实上,母亲李玄已经不高兴了。
昨晚,陈无疾问父亲去向何处时,没想到父亲竟然要回家。父亲的理由也很充分,让陈无疾无从反驳。陈无疾还记得父亲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戏看完了,不回家还能去哪?”
然而,最让陈无疾想不到的却是,自己与父亲这次的燕地之行,父亲竟然没有告诉母亲。换句话说,这次出远门竟然是先斩后奏。
难怪母亲的脸拉得像长白山似的。
陈无疾年纪尚小,无论犯下什么错都能以被父亲带坏了的名义遮掩过去。但陈恬作为已经熟了四五十年的老黄瓜,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在儿子为媳妇捶着腿大献殷勤的时候,他却只能噘着嘴,坐到一旁。
看他做派,哪像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分明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哟,还是个等着妈妈原谅的小孩子。
陈无疾一边捶着腿,一边向父亲递着眼色。他知道父亲之所以如此低眉顺眼绝不是因为母亲身份高贵,是当朝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而是因为父亲深爱着母亲。
毕竟父亲可是一个岳父即将死在眼前都不搭救的好女婿。
关于这件事,陈无疾也和父亲谈过。虽说,那把箭只射进了皇帝姥爷的腿上,根本没射中什么要害,但父亲但是断言这一箭断了陛下的生机。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陛下的死只是个时间问题,一切就看宫里的御医们能拖延多长时间了。
陈无疾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把这些事告诉母亲,否则母亲现在那张铁青的脸恐怕早已泪流满面了。
李玄虽然铁青着脸,却只是针对陈恬。
每次看向陈无疾和陈有情时,她的那张脸上就像是一朵花一样,写满了快乐与宠爱。
陈无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说这个世界也没有川剧,母亲这一手究竟是从哪练得。
李玄倒是不知道儿子心中的小心思,盯着陈恬自己这位相公一言不发。
陈恬也一言不发。
大厅内的气氛忽然诡异起来。
陈有情倒是毫不在乎,拿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看得出神。
沉默啊,沉默啊,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沉默是今天的山北侯府后宅。
终于,陈恬受不了这种压抑感,率先开口:“我错了。”
这句话,陈无疾今早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陈恬每说一次,都会换来妻子的冷脸一张,索性他也不说了。
谁料,这一次却换来李玄的破口大骂。
“陈恬,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娘千里迢迢从洛京感到山北,就为了嫁个你这么一个老头!还给你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珍惜,竟然背着老娘去了燕国,还带走了无疾!你贱命一条,要死就自己死,别连累老娘的儿子!”
听着这话,陈无疾的脸上瞬间精彩起来,在他眼中母亲一直是那种饱读诗书的温柔女子,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暴躁野性的一面。看来相公与儿子的生死,让这位当朝公主动了真火。
听到妻子破口大骂,陈恬倒也不恼,心中反而有种妻子终于搭理自己的快感。
陈有情也是一脸无所谓,似乎被母亲骂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不过正在看书的她却觉得有些吵,于是拿着书,向厅外走去,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大读特读一番。走到陈无疾的身后,她还不忘拍拍弟弟的肩膀,送给他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
陈无疾摇摇头,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刚要开口,就听见父亲低声下气地说道:“小玄,我保证,这肯定会最后一次了。”
陈无疾一阵无语,心说父亲真是没有创意,一早上就这么几句。
果不其然,李玄轻哼一声,把脸转到一旁,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陈无疾终于开口:“母亲,父亲就是领我出去玩一玩,什么危险也没遇到。”
陈无疾本想着说完这一句,母亲就顺水推舟原谅父亲,谁料想母亲脸色一沉,再次说道:“我还没说你,你就以为自己没事了?你们父子两个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还什么危险都没遇到,没遇到,你身上的血哪里来的?”
陈无疾一惊,心说自己这不是劝架的吗,怎么又冲自己来了。他也知道自己善后工作确实没做好,就是不清楚身上的血是在挖坟还是在看戏的时候弄到身上的。
“母亲,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和父亲乱跑了。”虽然心中这么想,陈无疾脸上还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不敢有半句违逆之语。
“行了,行了,你年纪小,母亲也不和你计较。今天说的是你父亲的问题。”
不管李玄身份如何高贵,这毕竟是个男尊女卑到了极致的封建社会,就讲究个三从四德,对丈夫大呼小叫的情景还是很少见的。从这一点上来看,陈恬果然受前魏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