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心细如发,又天生一双鹰眼,思维更是敏捷头脑更是睿智,分析判断能力绝对是超一流。这传话太监若是心怀歹意之徒,他的眼神要么毅然决然、视死如归,要么眼神闪烁、有所图谋,然而眼前这个奴才的眼神却是哪一种情形都不是,而是胳膊腿乱伸,嘴里使劲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更是因为害怕而惊恐万状,哪里有半点一心寻死的样子?见此情景,皇上也是有些回过味来:难不成是闹了一场乌龙?
想到这里,皇上来了一个先人制人,看这奴才的反应如何再做定夺,于是他一个松手将他甩在了地上,厉声呵斥道:“还不速速回话?还待何时?”
传话奴才差点儿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道,哪儿还敢再有半点怠慢,赶快伸着巨痛的舌头,囫囵着回起话来:“回万岁爷,回万岁爷,刘太医让奴才给您传个话,贵妃娘娘脉像不甚平稳,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平静,特意差奴才……”
听了这话,皇上哪里还有心思都判断传话奴才是歹人还是善人,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冰凝的身上。自从冰凝病下之后,即使是还没有知道那个关于“救命恩人”的真相的时候,他就早已经乱了方寸,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但凡有任何一点关于冰凝的事情都会引发他的情绪波动,更不要说此刻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脉像不甚平稳”。
皇上是通医理之人,然而面对刘太医这个“脉像不甚平稳”竟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刘太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太医院的太医们哪一个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悬壶救世高手,绝对不是酒囊饭袋,可是为什么每每涉及到冰凝病情的时候,就一个个地全都成了庸医蠢材了?
“什么?脉像不甚平稳是何意?这就是刘太医让你传的话?你立即回去传朕的话,让刘太医立即来见朕!”
皇上不明白太医们怎么突然间通通变成了庸医蠢材,而那些此刻团团围在他周围的大内侍卫包括传话奴才就更不明白了:贵妃娘娘不是被打入冷宫吗?怎么自从生辰之后皇上就突然间性情大变?一涉及到贵妃娘娘的事情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说前些日子传言非虚,皇上被娘娘施了招魂术,彻底地魔怔了?
尽管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魔怔了,此刻圣旨已下,只能是严格遵守,因此大内侍卫们得了吩咐之后都齐唰唰地给传话太监让了一条路出来。传话太监早已经是被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有一个能从犹如魔鬼阎王般的皇上面前立即脱身的机会,当然是一秒种都不敢继续停留,当即是夺路而逃,生怕下一秒种皇上又反悔取了他的小命。
传话奴才逃命的速度简直比得上电闪雷鸣一般,只一个眨眼就立即不见了人影,仿佛不曾经来过似的。小太监走了,大内侍卫们怎么办?这些人本指望着皇上继续发号施令,他们也好遵命执行。然而皇上就像是故意给他们出难题似的,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自顾自地出神不语。
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了几下之后,其中官职最大的一个乍着胆子,用蚊子般的嗓音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外面风寒,您还是回屋歇息吧。”
本以为皇上要么听从了他们的建议,进屋避寒歇息,要么怒目圆睁痛斥一番他的无礼之举,然而哪一个设想都不是,皇上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纹丝不动,如泥塑石像一般。侍卫首领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皇上没有听到,于是又乍着胆子提高了好几个调门又重复了一遍,仍是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皇上确实是没有听到侍卫首领的话,不过那侍卫首领就是再提高八个调门,皇上仍是不会听得到,因为此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刘太医亲自现身给他一个正式说法。
因此每一秒钟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剜心般的折磨,他又是觉得这个“脉像不甚平稳”意味着冰凝面临着凶险之境,可是从本意上他又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对不起,还没有来得及弥补过失,没有来得及补偿她,若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不用想皇上也知道,冰凝死都不会瞑目的,而他也是一辈子都要承受愧疚的煎熬,即使是下辈子,仍是不敢与她在来世相见。
不祥的预感,深深的愧疚,皇上被各种各样的情绪与困扰,哪里还听得见侍卫首领在说什么?他只恨不能刘太医立即站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最满意的答应,可又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俗语不幸应验,因此即使是在露天的室外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皇上仍是急得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汗,又被寒风吹透成为一身冰水,就这么贴身穿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身冰铠甲。
穿了一般冰铠甲的皇上自然是浑然不觉,只一心一意、望眼欲穿地企盼着刘太医的到来,而那些大内待卫们即使没有穿一身冰铠甲,半个时辰下来也是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因为当时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采取任何御寒措施就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又不像皇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自然是觉得难捱致极。终于,在他们几乎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刘太医。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