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和自豪。
风海质疑地看了一眼老羊倌。他不确定老羊倌所说的是曾经的事情还是幻想出来的。风海知道,人的回忆并不真实,多半是现实加幻想,老羊倌应该也是如此。老头正低头往烟袋里面塞烟丝,拿火柴哆哆嗦嗦地点上烟,青白色的烟在阳光里徐徐上升,消失在屋子里。
“我那孩子在这周围几个屯子里那是数得着的漂亮姑娘。我说,闺女,爹可亏待你了,你要是生在城里,早就成大明星了。闺女安慰我说,这辈子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我说,傻孩子,男人大了娶媳妇,姑娘大了找婆家,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能违背。孩子十九岁那年去城里玩,在城里遇到一个小伙子,南方人,做生意的,一眼就看中的我闺女,就在大街上傻傻地盯着我闺女看。我这孩子性格内向、害羞。陌生的男人盯着她看觉得不好意思了,转身往家走,那孩子不死心,一路跟到我家。来了就直接说喜欢我闺女。我看孩子也像是真心实意,就让他们先处处,两个人先了解一下,谁知道一来二去两人真爱上了。我姑爷一天天跟在我闺女后面,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听我闺女的。后来我看他们两人真有缘,就说,既然你们都愿意,那就挑个好日子结婚吧。我提了两个条件,见父母、拿彩礼。我虽然不是卖闺女,可是孩子也要个面子。男人说好,结果第二天天没亮就找不到人了,到处找找不到。我想肯定是一听结婚跑掉了,这种男人怎么靠得住。我那姑娘不停地哭。我安慰她,人都有命,是你的还会回来,不是你的抓也抓不住。我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屋,怎么劝也劝不住。我那孩子就是太重感情。第六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听到村子里敲锣打鼓,心想没听过谁家有喜事啊,怎么就敲锣打鼓呢,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院子里,结果,就看见十几辆车停在我家门前,最前面是锣鼓车,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鼓,五个人也抱不过来,三个壮汉站在车上敲,鼓声几公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锣鼓车后面是十几辆小轿车,我也叫不上名字,是大官坐的那种黑色小汽车,每辆车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我纳闷,怎么就停在我家门前了。正奇怪呢,我那姑爷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皮鞋亮得照人。原来那小子没跑,是回家准备结婚了。我那亲家、亲家母也跟着来了,那都是场面人,说话做事别提多气派了,几十个人在我家住了一晚,请全村人吃了一整晚的酒席。第二天敲锣打鼓地把我姑娘接走了。我那姑娘前一天还挺高兴,第二天要上车了,哭得不行,简直就像个泪人。我知道孩子舍不得我,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虽然离家远,也为孩子奔个好前程。村子里的人们说,你这闺女真有福气。”
说着说着,老羊倌裂开嘴笑起来。风海也跟着笑了。
“后来姑娘回来过几次,说男方是大户人家,对她都很好,在那可幸福了。每次回来就说要接我去安度晚年,我都拒绝了,我这糟老头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去了还给孩子丢脸,我这么说,孩子生气了。其实只要她日子过得好,我这辈子就放心了。这辈子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守着我闺女。”
老羊倌在地上敲敲烟袋,黑黑的烟灰洒出来,他抬脚在地上一撮,烟灰不见了。风海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守着他闺女呢,不是已经嫁到远方了吗。
“另一张照片是留着我死后用的。”老羊倌说,“我和村里人说了,我死后,谁把我埋了,这几只羊就归谁。”
风海仔细看了一下房子,尖顶三米多高的样子,里面还算宽敞,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窗子有点小,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如果是新房,再把窗子开大一点,住起来应该很舒适。他坐了一会起身离开老羊倌家。
回到神茯苓的家,阿菜和早春还没有回来。风海闲来没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神茯苓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入学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风海点点头。“咱们这里住木刻楞的人多吗?”
“你去老羊倌家了?”神茯苓惊讶地问风海。
“你怎么知道?”风海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村子里只有老羊倌还住木刻楞,你说木刻楞那一定就是去他家了。他说木刻楞好了吧?你说要是木刻楞好,人们还盖砖瓦房干什么。老羊倌是个疯子,他和你说他姑娘的事了吧?”
“说了呀。”风海疑惑地说。
“老羊倌是个光棍,一辈子没媳妇。他那女儿是捡来的。听人说,老羊倌年轻的时候长得浓眉大眼,干活是一把好手,人也聪明,就是父母死的早,什么都靠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自己挣钱盖了木刻楞,那时候在村子里也是数得着的好房子,房子盖好了媒婆给他介绍对象,就是邻村的一个姑娘,现在也已经是老太婆了,我见过她,即便现在看起来也还是干净利落。听说两人都挺愿意的,于是开始准备结婚。快结婚的时候老羊倌去镇上买东西,回来天已经黑了,路上捡了一个婴儿,不知道是谁家扔的,人们都说你要结婚了,把孩子送出去。老羊倌不同意。你说哪个大闺女一进门就当后妈啊。结果婚也没结成,后面也没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