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腔的时候便惊讶地发现,里面所有的构造都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改造,连运作规则都彻底改变。
新的规则。
原先的晶石自然是不能用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驱动力。
所幸法师塔的研究效率足够高。他们很快就发现,驱动用的能源便是彻底炽然后的晶石粉末——它们可以被再度转化利用,然后变为某种奇怪的烟气从机械中排出。
虽然对新的“机械”的构造完全不能理解,但冥冥之中,似乎为陷入了混乱的法术研究者们指出了另一条研究的方向。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慢慢地。”锡兰安慰她。
伊格娜知道的。
她知道锡兰说的都是正确的。
但是她却很难开心得起来。
因为Papa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不管是薇薇安也好,亨德里克也罢,星门关闭以后,他们同样无法再同Papa以及那边取得联系。
曾经属于“公主伊格娜”的记忆确实已经差不多回来了。虽然还有一些断层,但总归还是能通过模糊的印象推断出。
她已经清楚地记起,当初“她”和“Papa”的关系一点都不好——不,她们甚至很难说得上有什么关系。
但那个习惯性歇斯底里的人真的是“伊格娜”吗?
真的是现在的她吗?
伊格娜不那么认为。
曾经的记忆就像是记录在魔法影像里的存在,哪怕变成了她本人“知识”的一部分,终究再难对她产生什么过多的影响。
如她对那个叫道格拉斯的人说的一样,伊格娜就是伊格娜,从来都是。
——伊格娜从不怀疑。
可她却无法不去怀疑Papa消失的理由。
——是因为担心“伊格娜恢复记忆然后讨厌、甚至憎恶Papa”吗?
直觉上,伊格娜并不觉得Papa会这么想。
但她却控制不住去怀疑——然而比怀疑更难熬的是等待,漫长到绝望的等待。
——不会的。
她反复告诉自己。
Papa不会不管她的小公主的。
祂一定回来找她的。
可是一个冬天过去了,春天到来了——甚至等到春天的末梢,世界都已经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关于Papa的消息却依旧没有分毫,连同深渊一起。
可她却能从源源不绝地、送到她手中的报告里嗅到同样的信息:
如同安吉利亚终于还是彻底脱离了深渊,走向了变成另一种模样的可能性;伊格娜也还是离开了Papa——并且很有可能会变成以后Papa也认不出的样子。
她无法再回去深渊,祂亦不会再从深渊来。
一想到这里,伊格娜止不住地烦躁。
可她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了——再也不会。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离开前,她的骑士锡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神殿建议加冕仪式定在半个月以后,正好也是您的成年礼——民众需要他们的统治者。”
“我们需要您。”他说,眼中的光坚定不移。
“我知道了。”
王储伊格娜攥紧了手中的骨笔——因为整日抓着玩偶实在是不像一位储君的样子,她必须将原先的习惯改了,可那样的“分离”实在是太过痛苦,她不得不委托亨德里克找一些能稍微起到安慰作用的替代品,并强迫自己工作,就像她对待罗纳兹那样——只要这样,就不容易想得太多。
今天大概是因为锡兰提到了“加冕”的缘故,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她突然就觉得累了。
她直接回到了房间里,一把抓过床边的、曾经Papa留给她的手偶,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也许睡着以后她就能梦到深渊,梦到Papa他们也说不定。
然而仿佛是某种征兆一般,就在她碰触到手偶的时候,它们碎了。
就像是从来不曾为所粘合好那样,碎得十分彻底——粘合剂中应当是有魔法成分,因而在魔力消失后能维持那么久不碎,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
伊格娜知道的,非常清楚。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克制不住。
积蓄已久的悲伤在瞬间涌出,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床沿边上,抱着一堆碎片哭得撕心裂肺。
那个她始终不曾承认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即使它们可以重新粘好,Papa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
她哭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在这一刻全部流尽。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蜷进被窝里的。
她甚至连梦也没有。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身体和心一样,有些空落落的。
很难说是完全没事,但也不是太难受了——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