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告诉她,所有悲伤的情绪都无法持续一般。
而所谓痛苦欲死的哭泣,也不过是小女孩式的撒娇,只需要一个晚上,就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她睁眼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注意到锡兰已经坐在了床边,低头翻着一本书,看起来就像是法师塔里的学者,有种骑士身上少见的安静气质。
她平静了不少。
“昨天是你抱我回床上的?”她问,声音里还有难以觉察的沙哑。
锡兰侧脸,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不,我刚来,没有太久。”
伊格娜皱眉。
其他的女仆——包括贴身伺候她的那些,根本就不允许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只有锡兰。
可如果不是锡兰,那又会是谁?她自己?不……等等!
像是想起了什么,伊格娜突然翻身而起,匆匆朝着窗口冲去。
“您的披肩——”锡兰赶忙提醒她。在失去了魔力的保护之后,法师们的身体比从前脆弱上不少。
伊格娜不理他,直接冲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窗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风呼噜一下子灌进来,带着春末阳光微熏的意味,暖得干燥而怡人。
可伊格娜只觉得眼睛发干,一点也不舒服。
她的骑士走上前来,想要为她披上点什么——被她抬手拒绝了。
她甚至都没有在窗前站太久。
确认希望落空之后,她只是垂眸收敛情绪,重新朝着床边走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没走几步,她便突然定住了。
“怎么了?”骑士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床上:
所有的手偶重新修补完整,变得一丝缝隙也无,就像是从不曾碎裂那样。
它们在床上围成一圈,如同护卫那样,簇拥着一只青金石做的匣子——匣面平整,光洁得连缝隙也看不见。
她伸出颤抖的手,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
盖子弹开,露出一顶月长石与水晶雕成的王冠——并非是加冕典礼上用的那种沉重的礼冠——它安安静静地坐在黑丝绒的垫子上,如同一顶雪柳编成的花冠,看起来精巧而秀气,绝对不会给使用者带来任何负担。
甚至只要看着它,就能很轻易地想到,当所有者戴着她在宴会厅翩翩起舞之时,会散发出怎样迷人的光彩。
这是一顶所有女孩在成人礼的生日宴上都会梦想拥有的花冠。
“这……”身边的骑士还想再说什么,可马上就发现了捧着礼物的女孩的情绪不对,“您……您怎么哭了?”
伊格娜从不曾在她的骑士面前流泪。
因为真正的公主并不需要依靠眼泪来赢得支持。
但是这一刻,她想小小地任性一下。
就这样,长大的小公主抱着她的礼物低声啜泣起来。
她身边的骑士手足无措,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取出了怀中的手帕,为她拭去眼泪,然后伸手搂过她,如同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温暖的包围中,最后一点悲伤与埋怨逐渐消散,她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起来。
鼻尖仿佛充盈着香气,眼前都是绚烂的色彩,世界一片温柔。
……
时间终究还是让安吉利亚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从乡下来的女孩初初踏入机械之城斯维尔托的时候,望着满街川流不息的机械车时,惊叹得连路都走不动。
谁能想到呢?
传说中呼风唤雨的法师终归还是成了传说。
而这座充满了烟雾、机油还有钢铁气息的城市,在上两个纪元时,还是一座魔法之都。
——魔法之都啊。
女孩在心里小小地咀嚼了一下只在历史书中出现过的称号。
真正的法师已经消失好久了——他们中的好多人都走向了制造、设计、学术——严格的训练,完美的想象,开始的阵痛消失之后,世界终归还是走上了另一条轨迹。
但是偶尔在看书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去想:
真正的法师应当是什么样的呢?真正的魔法又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是像奇迹一样吧?
发呆中,冷不防肩膀传来一阵大力——她被人猛地一搡,差点没平地朝前扑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却感觉肩膀一轻,她的背包被人给抢了。
然而抢劫的两个年轻人却没有逃跑的意思,一个当着她的面,直接将匣子拍开,倒拎过来使劲抖了抖——哗啦啦倒出来一堆书和工具,另一个则蹲下来,肆无忌惮地扒拉了两下。
“穷光蛋。”蹲着的那个很快就给出了结论。
“都告诉你这是浪费时间了。”站着的那个毫不意外,“咦,等等,这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