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自从开府出宫另居,这还是第一年在上元节时路设灯楼——旧岁元宵,国丧未过,虽然各大贵族已经不拘宴庆了,宫中宴庆却未恢复,贺烨做为贺衍的血亲手足,虽也只需服丧一年,旧岁时仍然不好大设宴庆的。
因为没有经验,贺烨便也想当然的认同:“自然如此。”
哪知到了晋王府灯楼下,虽然也有游街献艺的伶人聚此讨赏,然而一侧看台上只坐着几个王府属官充数,另一侧看台上倒坐着几个女眷,晋王没有娶妃,应酬事宜只好交待给秦孺人,故而这些个女眷,当然就来自武威侯府,正是侯夫人婆媳,以及秦霁的几个堂妹。
相比诸多贵望灯楼的宾客如云,这一处简直就是门可罗雀了。
柳彬:……
贺烨:……
这实在要怪晋王殿下臭名昭著,京都纨绔普遍对之避恐不及,哪里还敢主动上前招惹,女眷们更是不敢与晋王府有任何牵扯,生怕这活阎王盘算上自家女儿。本族亲朋中,南阳王还在花萼楼赴宴,王妃年岁大了并未出门吹着冷风凑这热闹,就连莹阳真人也甚是腻烦了这千篇一律的灯楼夜饮,留在王府陪伴王妃,南阳王府灯楼只有几个晚辈,一贯对晋王殿下甚是敬畏,就更不提汝阳王府等支,与贺烨原就不和,虽说灯楼也在这附近,却无一前来串楼。
柳彰身为兄长,相比柳彬素来更显稳重,见弟弟与晋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着,连忙转圜:“都以为殿下今日在花萼楼伴驾,应是没想到殿下会至灯楼,清静些也好,正宜咱们饮谈观灯呢。”
人缘极差的晋王殿下也只好干笑两声,背着手在前引路,也不与侯夫人等客套,微微颔首便当还礼了,冷言冷语交待秦霁:“来了几个客人,前头太吵,将酒宴设去后座。”就抬脚绕过了一面画屏,穿过连接前后看台的彩廊,领着路遇的一连串客人往后席去坐了。
秦霁正欲亲自安排酒食,江迂上前劝止:“哪需孺人烦劳,还请安心陪着侯夫人诸位赏灯。”
秦母江氏便不无担心地低声询问女儿:“你旧岁返家,不是说殿下待你甚善,莫非是安慰之辞?”
那话本是秦霁想借着祖母的口好让出征在即的祖父放心,但祖母与母亲却不知道当中隐情,她这时也不便实说,只好含糊过去:“殿下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江氏早前就格外注意那一行人中谢、柳两位闺秀,这时又道:“依我看来,日后晋王妃怕是就在谢六娘与柳十一娘其中了,要是柳十一娘也还罢了,虽然出身世望,到底是庶女,总不会太过刁蛮,看着就好相与一些,可万一太后择中谢六娘,她可是谢相国嫡孙女,被家中长辈视为掌珠,据闻自幼脾性就有些怪异,如今年岁大了,却更加争强好胜,心眼也多,这时就与殿下一同筹建什么击角场,听说两人时常交处,可见殿下对她与众不同,若真成了晋王妃,必定集宠一身,只怕不容姬妾呢。”
江氏是满心担忧,侯夫人却不以为意:“就算如此,霁儿也不比那些没名没份之侍妾,只要小心恭谨着些,晋王妃总不能过于刁难任意凌辱,我只求神祷佛,但愿霁儿早早为殿下诞育子嗣,那样就更加有了倚靠。”
婆媳两个的话题便歪了楼,关心起秦霁的身子来,一番询问让秦霁好不烦躁。
太后这时哪里会容她先晋王妃一步生下庶长子?只怕今后甚长一段时间,她也只好忍耐着服下江迂呈上的避子汤,就怕将子嗣平安生下来,也躲不过太后暗算,一切都得等待晋王志向达成,她才能够放心大胆生育子嗣。
又听江氏说道:“说来也怪,太后早些年就赐了宫人为侍妾,就算那位不怎么受宠,扈氏可是一贯就得殿下恩宠,怎么也没有些微音讯,莫不是,殿下他……”
秦霁连忙阻止:“阿母不要瞎猜,这话也是随便说得?”
好容易终止了这个话题,秦霁稍稍吁了口气,心里的烦闷却半点没有打消,依她判断,将来晋王妃的确是谢、柳二人之一,她倒不担心晋王会对这两人钟情,两人分明就是太后耳目,晋王欲成大事,势必会对晋王妃一直堤防,据秦霁看来,相比谢六娘聪明在外,柳十一娘仿佛更加深藏城府,不那么容易对付,再说柳十一娘到底是莹阳真人学生,晋王对莹阳真人还是历来敬重的,若将来真能成就大业,万一莹阳真人为柳十一娘撑腰,不知晋王是否真能狠绝心肠,要万一心软,虽不至于将柳十一娘册封为后,留其性命也是后患无穷。
因为若无意外,做为太后心腹的晋王妃应该会抢先生下子嗣,倘若不能斩草除根,将来未必不能母凭子贵。
因此秦霁反而希望谢莹成为晋王妃,她的家族既为太后死忠,晋王得势后势必不容,谢六娘迟早会殒命,就算留有子嗣,还怕不能收拾?
柳十一娘的威胁才更加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