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奉了官家的口谕,到大理寺的监狱里提人犯叶春。
太监一走下台阶,差点让臭味给呛了一个跟头。但皇命难违,公公用白嫩的手捂住鼻子,沿着长长的石阶一直往下走,一条晦暗而又潮湿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的每一块石头都滑腻腻的,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大理寺的监狱里长年弥漫着腐臭的味道,那是人死在牢中不能及时发现而散发出来的尸臭,马桶散发着屎尿的骚臭,受过大刑的犯人身上的血腥,各种各样难闻的味道,混合成一种能把人呛死的恶味,这种恶臭呛得从宫里来的太监直流眼泪。
牢城营节级将宫里来的公公领到关押着叶春的牢房门前,那间牢房在走廊的尽头,原来,高太尉吩咐过,必须单独关押,高俅不想让叶春的事让更多的人知道。
太监抬起头向牢房里看去,那是一间单人牢房,里面黑洞洞的,努力睁大眼睛,只见地上铺着一层干草,看不见有人在里面。
管牢房的节级冲着地上的那一摊干草叫道:“叶春!别装死!宫里来人救你出去!”
节级叫了几遍,只听见那些干草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瘦得像人影子一样单薄的平蓬头垢面的人,扶着墙从草丛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那个奉命来带叶春回宫的太监死死地捂住鼻子,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太监急忙催促节级说:“快点开锁!咱家要把叶春带回宫去!”节级听了公公的话,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了牢房的门,给叶春卸下了重镣,叶春脸上的皮肤已经溃烂,一双脚肿得跟腿一般粗。
太监就让大理寺派出两个皂吏抬了一乘小轿,抬着不能行走的叶春,直奔禁宫而来。
回到宫里,太监没敢把浑身臭得能把人熏倒的叶春直接领去见官家。太监见叶春身上衣衫褴褛,臭味熏人,急忙叫来一群小内侍帮他沐浴,将他装进一个大木桶里面,一边洗一边骂道:“贼杀才!若不是官家想要见你,爷们才懒得管你!”
木桶里洗浴的水换了好几遍,总算把长期囚禁的叶春洗出一点人的模样。叶春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擀了毡,内侍们可没有工夫给他好好梳头,干脆用剪子剪掉,找个头巾带上,勉强能看得过眼。
太监把他领到睿思殿,觐见赵官家。
叶春的脚几乎不能行走了,他四肢并用,爬到睿思殿的门前,远远地冲着御座磕头。赵桓问道:“你可是工匠叶春吗?”
叶春磕头像捣蒜一样,回答说:“草民正是叶春。”
“海鳅船可是你设计的?”
“是……小人罪该万死!”
赵桓说:“我来问你,你当初设计并监造了海鳅船,为何会被人凿穿?”
“这个……”叶春的脚涨成了猪肝色,他申辩道:“回禀官家,小人是江南人,小人设计的海鳅船是按照长江的水位和流量,这种船的船身较重,吃水量深,把大船运到蓼儿洼,梁山泊水路纵横,多是浅滩,这船它,它……”
赵桓摆摆手,对叶春说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海鳅船陷在浅滩,被人凿漏,这是大船小用的结果,这怪不得你。眼下朕要造铁甲战车,还需要你这样的能工巧匠来监造,你可愿意为国出力吗?”
叶春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光,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官家!草民再也不敢误国了!”
赵桓知道,这个匠人是被吓怕了,在太监去大理寺提人的空档,赵桓命人找出了判叶春斩监候的文书,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高俅为了让叶春背起梁山兵败的黑锅,把他关进大理寺,用尽了酷刑,叶春不得不招供说:他设计的船本身就有问题,献给高太尉,是为了骗赏金。叶春身上的伤痕累累,赵桓再让他监造战车,他怎么敢应承?
赵桓说:“叶春,你想不想找高俅报仇雪恨?”
听了官家的话,叶春心里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动弹了,他伏在地上,连磕头都不能了,口中嗫嚅道:“草民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为了安抚叶春,赵桓说:“高俅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殿帅了,在金军围汴梁城的时候,他不顾朝廷的厚恩,从地道里钻出去,投降了金人!”
“殿帅,啊不,高俅他已经跑了?这个狗贼!”叶春咬牙切齿,看那神情,叶春恨不得将高俅生吞活剥才能解除心头之恨。赵桓观察到了叶春神情的变化,他继续说道:“高俅现在躲在汤阴,将汴梁城的城防图献给金人,我们造铁甲战车,就是要光复汤阴,活捉高俅!”
叶春听到赵官家的话,刚才还是死灰一样的脸色有了一点红润,他张开嘴,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喘息着说:“官家!只要是能活捉高俅,草民万死不辞!”
距离汴梁城四百里开外的汤阴县城,兀术在大摆酒宴,庆贺这次消灭了宋军的混进城中的探子。玉箫的左臂受了伤,缠着绷带,坐在兀术的身边,兀术举起一大杯酒,对玉箫说:“美人,你真是我的福星,如果不是你发现敌人混入城中,我们恐怕都被宋人的奸细给暗算了!来来,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