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剑神墓的途中, 倪云皎的修为突破到了筑基中期。这样的速度无法与那些天之骄子相比, 但以他的灵根来说已经堪称惊艳。
但即使如此, 倪云初依然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兄长不是伪灵根,而哪怕是平庸的三灵根四灵根,那么昔年扬名天下、为世人所知的就不该是他, 而是他的兄长, 倪家的长公子。
从前倪云初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受尽家族重视的时候,只觉理所当然。强者为尊,他就算并非长子又如何?可如今,他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愧疚。倪云皎十来年困居深院,他们都说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现在想来, 以兄长的强势高傲,这“保护”岂不是一种笑话?
也许是看出了倪云初的想法, 又或者仅仅是被他惋惜愧疚的目光看得烦了,半路上,倪云皎毫不留情地出手揍了他一顿。金丹对筑基的压制在倪云皎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体现,最后倪云初虽然仗着灵力深厚勉强维持了一会儿, 但依然还是被按在树上打了屁股。
挨第一下的时候倪云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眶立刻红了, 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也不肯出声求饶。倪云皎见状并没有心软, 连着揍了他几下,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这么麻烦?不像他从前养过的……乖巧又懂事……
倪云皎恍惚了一下, 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倪云初借此终于挣开了他的手, 很没形象地捂着自己的屁股泪眼汪汪,一溜烟跑去了一旁的树林里,身影消失在倪云皎的视线里。
倪云皎也不在意,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在倪府的十数年里,他唯一长期接触过的就是一位青衣哑仆。他也并没有养过什么宠物,与他相伴的,是藏书阁数十万书卷和他的剑。
直到如今,他接触过也愿意教养的,不过是云初一人罢了。光他一个人,就闹腾得足以占据他的全部心思了。
所以……是幻觉么?
淡淡想着,倪云皎迈步朝树林里走去。倪云初并没有跑出多远,此时倚在树旁低着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面还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听见声响,他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抬头望来。以倪云皎的眼力,大概看得出那是个木雕。
他眼里就有了微微笑意。这样对着木雕说话的弟弟,让他觉得很有几分可爱。
然而这笑意被倪云初捕捉到,顿时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倪云初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步就要离开,被一只手按在肩头。
这手的力道并不重,如果他想,很容易就可以挣脱,但是倪云初并没有。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活像个傲慢的小少爷。
倪云皎拍拍他,盘腿坐在树下,示意他也坐下来。但是倪小少爷立刻投去了控诉的眼神,见自家兄长想起了他之前的“暴行”,眼神也软化下来,于是颇有些得寸进尺地缩进兄长怀里,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笑得眉眼弯弯,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板起了脸。
兄长揍他就算了,居然打他屁股!就算是父亲母亲也没有这样揍过他!不,应该说,自幼就备受宠爱的倪小公子就从未挨过揍。若非动手的人是他的兄长,他早就把那人千刀万剐,送他地狱一日游了!
见怀里幼弟的眼神不知为何染上了一抹戾气,倪云皎微微皱眉,声音清淡:“云初可是怪我打你?”
倪云初打了个激灵,立刻道:“云初不怪兄长,兄长教训我是应该的。只是云初犯了什么错,惹兄长生气了?”他语气里有些低落的委屈。
倪云皎不答,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半晌才淡淡地提起另一件事:“那一日我在苦竹院闭关结束,出来后便听闻我有了个弟弟。府里张灯结彩,都说你天赋绝伦,日后必成大器,”倪云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惶惑,他一直以为自家兄长从前必定受了很多委屈,而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他害怕听到自家兄长的怨怼,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然而倪云皎语气从容,甚至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云初,我很高兴。我昔年沉迷剑术,不闻其他,听闻你承欢父母膝下,扬家族之威名,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缓缓地说着,“我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有时甚至庆幸自己天赋不佳,可以沉迷于自己的剑道,不理俗物。直到家族倾覆,直到看见中陆的惨状,听见无数百姓哭嚎——我才知道我错了。”
“兄长!”
“我错了,云初,”倪云皎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平静中自有坚定与不可撼动,“剑,不该只为了自己。我的弟弟尚有澄清天下、重振道门的志向,我亦愿倾其所有,还中陆一片安宁。”
所以云初,你不必愧疚,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所幸如今还不算太晚。
倪云初怔住了,甚至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兄长并不怪他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但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澄清天下了?
隐隐约约,有一幕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曾经有世家想要将女儿许给他作未婚妻,被他理直气壮地推掉了:“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