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于飘萍之末
李御史心里一紧,他根本不知秦浩明唱的是哪出,只是眼见他行事如此嚣张,这才站出来喝止,莫非对方有何凭仗?
还是对方手里有他们违法乱纪的把柄?
相比费力不讨好的河道总督,漕运总督在大明可属肥差,又因与绅粮大户、漕帮密切,故内幕甚多。
另外,漕粮装运、征收、行船次序、期限管理及至运送时间、航行里数都有繁杂的制度,各省皆有船帮。
胥吏勾结,正粮之外“耗米”、“耗费”横收暴敛,可以说满满的黑幕。
也就是现在法纪松弛,不然,一查一个准,一网兜下去,绝无出错。
明哲保身,向来是官场不二法则。
李御史冷然一哼,拂袖而去。一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模样,实则是色厉内荏,自动退避三舍。
秦浩明冷笑一声,心中鄙薄。大明俸禄低廉,官员若是不贪腐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何谈公正廉明?
可偏偏这些人既想立贞节牌坊,又想做表子,自然让人瞧不起。
率着众人睥睨不可一世进入府衙后院,高屋深墙内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花园曲渠,自有天地。
远处大殿中,倪宠肥胖的身躯披着全狐皮制作的大衣,面如沉水般高据中堂太师椅,左右由漕丁紧紧护卫,如临大敌。
幕僚小跑几步,朝倪宠行了一礼也不讲话,就站在倪宠旁边。
秦浩明洒然一笑,吩咐左右亲随在庭院中待命,自己施施然独自走进大殿,气定神闲。
“军情紧急,情非得已,请倪督见谅。”
秦浩明自顾走到倪宠侧面直接坐下,双手抱拳告罪一声,接着喧宾夺主挥挥手说道:
“你们都退出去,本将和倪总督有要事相商!”
倪宠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但还是挥挥手让漕丁到庭院候命,在自家地盘万万不可堕了威风。
其实他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更怕听到什么军情紧急,颜继祖一天几催,弄得他烦躁不堪。
建奴凶狠,悍不畏死,他体会甚深。
好不容易留下一条性命,坐上一个好位置,正是坐享清福的时候,他又不想留名青史!
再说这也不关他的事情,颜继祖一个巡抚也管不了他,三千多漕丁想跟建奴斗,想想就不寒而栗。
若不是这小子有刘泽清的印信,他一概不见客。
哪曾想此子如此蛮狠,已经答应见他,居然还带兵闯漕运衙门。
待会不管他说什么,一律不答应便是。
“香,真香!还是倪督会享受,战火纷飞,居然活的如此潇洒,本将衷心佩服。
只是有客远来,倪督连杯茶水都吝啬,看来是心有不喜。
若不是职责所在,怕牵连到本将和刘都督,就冲倪督此举,你的死活真不关我的事情。”
合殿中只闻得一阵氤氤氲氲,非烟非雾,扑鼻的御炉香味连连。
秦浩明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双腿不停抖动,柔软的羊毛垫子让他舒适得几乎想呻吟出来,长时间的长途行军,大腿两侧火辣辣一片。
看都不看倪宠的臭脸,闭着眼睛脸带陶醉左右扭动脖子,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光剑影森寒一片。
“上茶,上好茶!”
听见事关自己生死,不管是真是假,倪宠都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并且听到事情涉及刘泽清,细及一思还真是如此。
刘泽清对人看上不看下他最是明白,二者之前并没有任何渊源,若事不关己,他怎么会把玉佩随手送人?
吩咐下人上茶,他脸上堆挤出一丝笑容,肥胖的双手勉强高举作辑,
“近日烦事缠身,心情不畅,怠慢不周,尚请秦将军切莫见怪!
只是不知将军刚才所言,具体指何事情,竟然牵扯面如此之广,还涉及倪某生死,请指教?”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
见鱼儿已经上钩,秦浩明反而拿捏起来,心里则认真的组织言语,争取一下而定。
他不需要对自己讲的话负责,只要当下镇得住场面,减少一些阻力便成。
至于日后倪宠向刘泽清求证,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秦浩明脸上的忧心忡忡落在倪宠的眼里,却显得愈发高深莫测。他心里也暗自思量,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
此时侍女端上茶水,香味扑鼻而来。
秦浩明精神一震,这是他的一点小爱好。
可怜穿越过来,连饭都时常吃不饱,更不要说喝茶喝好茶。
左手托住茶盏,右手用盏盖轻撩茶水,深深的吸一口气,贪婪得仿佛要把香气全部吸入肚里。
茶叶全身遍布着白毫,圆润光滑,香气香远悠长,茶汤的味道十分鲜浓甘爽独特。
冲泡出来的茶汤颜色碧绿,茶叶舒张开来,慢慢沉入杯底,茶叶片片匀整,柔嫩鲜绿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