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知何时下过了一场小雨,让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尽管知道今日所面对的不是什么好戏,但沈依依依旧微笑着醒来,以最好的心情梳妆打扮,走出了闲眉居的大门。 沈大老爷已在门前等她,一见她便上下打量:“昨天匆忙,没有细看,原来依依长高了好多,人也瘦了。” 儿女在父母的眼中,都是瘦的吧?沈依依笑了起来。 沈大老爷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疤,因为她自从踏上回武昌府的路,就用粉把疤痕遮起来了。沈家人多,是非肯定也多,她不想给他们提供一条新的谈资。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前走着,到了老太太的住处,院门上有匾额,上书慈安堂三个大字。 沈大老爷抬头看了看匾额,对沈依依道:“你离家整一年,老太太多少有些想法,但你别怕,一切有爹。” 沈依依看看沈大老爷鬓角的白发,在心里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沈大老爷如此拳拳爱女之心,可惜那位本尊,再也感受不到了。 沈大老爷带着她,迈进了慈安堂。 沈家果然人丁兴旺,堂上黑鸦鸦一屋子的人。 感谢小胡椒昨天的陪聊,让她一眼就辨出了大部分人—— 坐在正中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慈眉善目的,必定是沈家的老太太丁氏。 几位老爷身边坐的,肯定是他们各自的妻子,沈家的几位太太。 几位太太身后站着的,应该就是各房最得脸的小姐了。其中二太太身后站着二小姐沈珊珊,昨天那一盆狗血,让她印象很深刻。 沈珊珊看见沈依依进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但沈二老爷很快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回头瞪了她一眼——脑子不好使,就不要出头,家里这么多人恨着沈依依,惩治轮不到她。 沈依依走到堂中站定,还没行礼,便听见丁氏一声厉喝:“跪下!” 毕竟这是“沈依依”的亲祖母,是她的长辈,要不要替她跪一下?沈依依犹豫着。 丁氏见她没有马上就跪,把脸一拉。 沈大老爷上前一步,道:“娘,依依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又刚赶了几天的路,只怕经不住久跪。” 他倒是看得透彻,知道这一跪,就不会再让她起来,丁氏拉着脸道:“怎么,她把沈家害得这么惨,我让她跪一下都不行?” 沈大老爷沉默了一瞬,突然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倒在地:“依依被歹人拐走,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照顾好,我替她跪。” “老大,你少护短!”丁氏勃然大怒,“不管她是跟人私奔,还是被人诱拐,都丢尽了沈家的脸!你看看家里的这些女孩子,眼看着都要及笄,却没一个人登门提亲,难道这不是她的过错?我告诉你,沈依依必定是不能留了,留下她,不足以让众人解忿!” 沈大老爷伏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娘,诱拐怎么能和私奔一样,依依也是受害人,如今事情说开了,家里的名声会慢慢好起来,会有媒人登门的。” 丁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诱拐和私奔是不一样,不宜大张旗鼓地浸猪笼,还是悄悄儿地让她‘病死’吧。这样对内对外,都有个说法。” 那不还是让沈依依死吗?!沈大老爷猛然抬头:“娘!” “不必多说!”丁氏斩钉截铁,“老二媳妇,你现在就送她回房去,再给她灌一碗药。” 当着人家的面,讨论人家的生死,真的好吗?沈依依想着,瞅了沈二老爷一眼。 果然,沈二老爷站起来,咳嗽了两声儿:“娘,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晋国府的胡世子,邀了依依十月初一去参加晋国府的暖炉会。” 丁氏脸上愤怒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脸的不相信:“晋国府世子邀她去参加暖炉会?就她?” 被拐的人,名声一样不好,晋国府世子会邀请她去暖炉会? 是啊,就是她,沈二老爷也很郁闷:“晋国府世子当着我们的面说的。” 丁氏转着昏花的眼睛,看了沈依依一会儿,突然道:“口说无凭,既是参加暖炉会,帖子呢?” 帖子?这不是强词夺理么,晋国府世子亲口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沈依依道:“没有帖子,不过二叔、四叔和五叔都能作证。” 沈二老爷、沈四老爷和沈五老爷想着胡枢在驿馆对付他们的手段,不约而同地冲丁氏点了点头,以证明沈依依的话。 然而丁氏却道:“没有帖子,算什么邀约?也许晋国府世子只是随口一说,你们却当了真。” 她说完,冲沈二太太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她回房去,灌药!” “娘,我就依依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没了,你让我怎么活!”沈大老爷跪行至丁氏跟前,抱住了她的腿。 丁氏一意孤行,叫其他几个儿子来拉她,几个孙女又跟着起哄,堂上闹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有丫鬟禀道:“老太太,晋国府世子来了!” 沈家从未有过功勋贵族登门,即便当年沈依依和将军府定亲,也只是媒人往来而已。那丫鬟显然吓坏了,满脸惶惶,却又透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小丫鬟,居然见到晋国府世子了!这事儿足够她吹好几年的牛了! 晋国府世子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刚说晋国府世子,晋国府世子就来了? 哪怕是说曹操曹操到,也没这么巧的事儿吧? 丁氏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听错了,转头问沈二老爷道:“她刚才说什么?” 沈二老爷刚要回答她,忽然一抬头,看见胡枢已经迈着大步,朝慈安堂来了——这可是晋国府世子,沈家哪个下人敢让他久等。 沈二老爷赶紧丢下丁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