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泪轰然而至、喷涌而出。 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车厢地板上。如果你没有看到,你真的无法相信一个人的眼睛里能制造出这么多的水滴,仿佛是身体里埋藏了一整条河流。 我,好,害,怕。 “蠢货,”落英及其克制地低声说:“你的一滴眼泪都有可能拖垮整个车厢……关上你的泪闸,伏低身子,把手伸给我。” 我想都没想,立即朝他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这个少年,泪光模糊中如同一簇花束,遥远又芳香,难得的言语里带了些情绪,仿佛香味,召唤我。 但,我怎么可以相信他。是他,把姐姐变成了苹果。 姐姐!!! 姐姐在哪儿?我只顾着自己害怕,我忘了姐姐了! 姐姐!我转身朝一片废墟中回望。泪水决堤,没过脸颊。 遥远处传来隐约的声音,是哥哥在风中说话。但是我听不清。 “穿云他们发现了峭壁上一个平台,现在想办法落脚过去。”落英说。头朝着我的方向探一下,看样子想腾出一只手来。 “好。”我嘴上说好,却向车厢深处挪动。如果我不能带回姐姐,那——就没有如果了。 车厢又开始“嘎吱”“嘎吱”作响,角度一点一点地倾斜,有“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其他悬挂的车厢传递过来。 “列车要坠落了,把手递给我!”落英命令道。声音冷硬狰狞。 “不。我要找到我姐姐。”我头也不回,手脚并用地在废墟中翻找。 没有。没有。没有。 下面又有声音传来,这次是寄城。他呼喊着,听不真切。那声音像条蛇,蜿蜒而去,尾巴被夜风吃掉了。 “寄城已落地平台,正想法接穿云——你哥哥过去。”落英说着,终于松开了拽着立柱的一只手,手掌向上,朝我伸来。 “好。你为什么这么做。姐姐如果没有变成苹果,现在肯定已经脱险了。”我既感安慰,又心如死灰。 “我从不辩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是我。”落英道,从车厢地板上抬起头,仰望我,一片阴影从他脸上散开去,整张脸沐在黄溶溶的夜色里,干净、坦白。美的让人生无可恋。 美而不自知的人有一种天真的杀伤力。我在黑暗中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也许精灵小呢弄错了呢,然后就看到落英目光下视,屏息凝神,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我盯着他的嘴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眨眼。耳中听到有一点点动静,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掉转目光,张大嘴:一枚苹果从累落的杂物中慢慢滚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楚颜色,但有星光泄在果皮上,在我眼前泛着光亮。 我大口呼吸,看着它,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变回姐姐的模样。 “咔嚓”一声闷响,姐姐的脸突然倾倒,朝我压迫过来。车厢终于断开连接,载着我们,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