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住进了柘翠园, 居于半山腰的一处院落。正是春意盎然之际, 生机勃勃而热烈, 热烈的密不透风,她终日胸口闷疼的喘不过气。
院中,花苞待放的古梧桐下,谢韫舜长时间的安静, 寂然的坐在画布前画画,画完一幅接着画另一幅。她无法言语的情绪, 都用画画慰藉。
她画怪石嶙峋的山峦上盘旋的一只秃鹫, 画浩瀚无垠的海面上漂浮着一截枯木, 画遮天蔽日的松林间形影只单的白鹤,画冰天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兔子,画中透着孤独的坚强。
她接受命运的叵测,需要冷静面对。但她整个人被怪异的浓稠的情绪裹着, 无法理智, 无法像以前那样清醒的面对, 她不能在情绪不稳定时做出决定, 就远离尘嚣依居柘翠园, 让情绪尽快恢复如初。
发生变故之前,她的心情有多舒适安宁, 此刻,就有多凝重压抑。
已过四日, 谢韫舜急于驱散的阴霾根深蒂固, 久久无法缓解。她笔下不停的画着画, 漠然的听着木梅派人传来的消息,皆是皇上任免官员的举措。
晴朗的午后,贺元惟纵马来到了柘翠园。
闻讯,木桃上前轻声禀告:“娘娘,齐王来了。”
谢韫舜缓缓搁下画笔,起身下山前去见他。山路蜿蜒幽静,途径那处溪潭,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与他在水中的画面,心咯噔钝疼。
贺元惟在湖边负手而立的等着,看到她从花林小径走出,她的美丽大气凛然,本是应该胜过万紫千红,却神态落寞,因神伤而黯淡。
二人四目相对,谢韫舜依然惭愧,心中不自在的蹙眉。
贺元惟懂得她的自省能力,她需要自己走出阴郁。她本可以不必如此,天下兵权尽在她手里,她和谢远川的御符合二为一,只要她一声令下,谢远川能赴汤蹈火踏平她指的方向,踏的寸草不生。
然而,她不是卑鄙恶劣之人。贺云开很了解她的禀性,知道她做不出轻率无耻的事,她的良知不允许自己堕落。贺云开对她的为人非常清楚,她真的有着难得的美好品德,他才有恃无恐。
陪着她漫步在湖边,贺元惟问道:“近期官员的任免,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谢韫舜深吸了口气。
这几日朝堂的动荡很大,因已设立荐举箱,皇上两日前于早朝之上,以‘朕和皇后一致的决定’,又提拔了六位官员进六部为侍郎。每部尚书一人,侍郎三人,有四人身居要职,当前便有二人是他提拔。
前日,皇上以‘朕和皇后一致的决定’,强调了一度形同虚设的丞相一职的重要,亦强调对肖伯希身居丞相所寄予的厚望。同时,任命王霖为中书令,任命滕渭中为纳言,任命张文鉴、刘成任为刺史,任命顾正充为中书侍郎,任命董其缙为大理寺少卿。
皇上对官员大幅度的任免,皆是避开了御史大夫谢义的势力,和齐王贺元惟的势力。没有动御史台和国堂,也没有动谢义重用之人和贺元惟任用之人,更是不动谢远川掌权的京御军。
因吏部在安置任免官员时的态度不当,效率低下,严重失职。皇上以‘朕和皇后一致的决定’,昨日早朝之上,果断的革职了吏部尚书,提拔梁文宽为吏部尚书,即刻上任。
原吏部尚书是翟容容的父亲,是谢府的亲家,帝后直接一致决定以失职论处,以儆效尤的革职,可见革新官职之坚决,震惊朝野。
贺元惟意味深长的道:“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梁文宽是滕老的大女婿。被提拔的有滕老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婿、两个侄子,一个外甥、三个门生。”
谢韫舜恍然,贺云开提拔的十八人中,滕老的后人占了八人。
“他会重用滕老一派。”贺元惟沉稳说道:“他此番没有提拔滕老的另一个儿子滕宗纯,应是为了让他胜任《道德经》的国堂傅士,教授滕老批注的《道德经》。”
谢韫舜若有所思。
贺元惟直截了当的提醒道:“注意滕言慈。”
谢韫舜放眼望去,温婉的滕言慈在远处抱着贺明榰,陪着贺澄明游玩。滕言慈自进宫以来就谨言谨行,终日规矩,知书达礼,很悉心照顾澄明和明榰。
滕系一派的势力在崛起,或许是已经跟皇上达成了某种共识。
安静了片刻,贺元惟道:“我明日出京,去请两位隐士出山,任国堂傅士。如果顺利,教授经书的所有傅士就全部到任了。”
“何时回京?”谢韫舜知道他对每位傅士和每门经书的批注版本都要求极高,很负责任的精益求精。
“约莫两个月后。”贺元惟神色沉着,他对贺云开的出尔反尔心有不满,但他不动声色,因为要让国堂的革新顺利进行,准备妥当的顺利开学,有序的延续下去。
革新国堂,是贺元惟和谢韫舜规划的首要之事,必须要保障它一切顺利。等一切准备妥当,明年春季国堂新址开学之后,贺元惟再跟贺云开较量,他不会为一己之私怨而影响社稷。
“一定要平安归来。”谢韫舜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