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待谢韫舜熟睡之后, 贺云开轻轻的起身下榻,着一袭简单的春衫,便悄无声息的去往贺元惟的居处。
果不其然, 暗自伤怀的贺元惟无心睡眠, 正孤独的坐在院中饮酒。月光中,他如寒玉, 散发着清冷尊贵的气场。
贺云开闲适的一笑, 犹自搬个竹椅与他斜对而坐, 平和的道:“朕要当父皇了, 特来接受皇兄道一句恭喜。”
“恭喜。”贺元惟语声沉稳。
贺云开身子前倾向他, 目光炯炯的专注看他的沉凉, 平静问道:“皇兄在因朕对皇后的行为而不悦?”
贺元惟饮了口酒, 开诚布公的道:“皇后和我的关系清白,如果皇上有所误会, 把我对皇后挚友情谊的关心,当作是倾慕的怜惜,以报复我的心态耍弄皇后……”
贺云开温和的接上他的话:“如果皇兄误会朕是在报复皇兄, 那就是皇兄的不对了。”
贺元惟沉稳说道:“不是报复,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借用皇后常提及的‘相安无事’,朕秉行与皇兄真正的相安无事。”贺云开认真的道:“朕被动的坐上了属于皇兄的皇位, 被动的迎娶了属于皇兄的挚友, 朕心安理得的接受命运使然, 没理由报复皇兄。”
贺元惟揣测着他端正的态度。
“那日在皇兄床上临幸皇后,是朕恶劣的荒唐无耻,绝非出于对皇兄的报复,依皇兄的宽宏大量应已谅解。”贺云开知道他仍在耿耿于怀。
贺元惟正色道:“是出于对皇后的耍弄?”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这是朕和皇后夫妻间的私房情趣之事,让皇兄见笑了。”
“皇上不否认在耍弄皇后。”
“不否认,也不承认。”
贺元惟沉着的道:“请皇上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如是一声惊雷平稳落下,是郑重的警告。
贺云开平和的道:“朕知道,皇兄可以随时现身,凭能耐得到翟太后和谢义,以及朝堂王公大臣的共同拥护,势单力薄的朕,皇位将难保。”
贺元惟透彻的道:“皇上也知道,我顾及皇后的心情,皇后不轻易同意我夺得皇位,她在乎已经拥有的‘皇后’之位,而我不忍与皇后为敌,皇上才故意让皇后随意的来见我,稳住我。”
确实如此,贺云开抿嘴一笑,平静的道:“朕的皇后真是迷人,能得到皇兄的‘顾及’和颜留的‘死心塌地’。”
贺元惟不动声色,沉稳的道:“经过皇上对皇后多次试探后的了解,发现她为人不俗,极有风骨,就以力借力,打破翟太后和谢大人之间权力的平衡,挑拨太后和她的关系,使之加剧的陷入僵局,稳住她。”
贺云开道:“朕承认。”
“皇上的目的是让她们尽快决出谁主后宫?”贺元惟不难发现,皇上不是被动之人,相反,皇上的目的性很强,而且神速。
比如,当皇后还处于对皇上的了解中,皇上已经了解清楚了皇后,频频出招攻势,以不可逆转的占有为目的,使皇后怀上了身孕。
比如,当太后和皇后还处于彼此的试探中,皇上已经制造矛盾,加剧她们的冲突,以让她们不可调和的对抗为目的,使她们决一胜负。
皇上不是那种将猎物追杀到筋疲力尽才下手之人,而是迅速权衡轻重,精准的捕杀,这需要的不仅是胆识和魄力。
“皇兄英明。”贺云开漫不经心的道:“太后和皇后谁会更胜一筹,在后日春分选妃当天立见分晓。”
贺元惟警惕的道:“皇上已经有所计划?”
“已经在你们的计划之上做了计划。”贺云开好整以暇,拎壶为他的空杯斟满酒。
“她怀着身孕!”贺元惟紧张的脱口而出,立刻克制住自己,沉声道:“她有滑胎的迹象了,情绪不能再过于波动,会有危险。”
贺云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因此,皇兄对她隐瞒了朕让她服用的是假避子汤?”
“是她的挚友,我不得不顾及她的情绪。”贺元惟沉稳如常,理智的不能流露出爱慕,只能一再强调是挚友。
贺云开平和的道:“多谢皇兄顾及朕的皇后的情绪,很好,她深信不疑。”
贺元惟自然是听出这话中含有介意的情绪,皇上是在意皇后的,在意的程度如何?除了狭隘的雄性占有欲,可有怜爱?没有让皇后服用真的避孕药是怜爱的表现?还是更狭隘野蛮的表现?思索了片刻,他饮了口酒,敛去暂时无法考究的思绪,正色道:“皇上加剧她和太后的冲突,可曾考虑过她的初衷?”
“她曾想对太后和善、怀柔的初衷?曾想宽以齐家的初衷?”贺云开懂得她本性良善,懂得她不心慈手软。
贺元惟由衷的道:“皇上英明。”
贺云开道:“朕做主为她省去了不必要的过程。”
贺元惟谨慎的猜测道:“皇上是要尽快让她们一决高下,从而做出倾向于翟家还是谢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