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宸殿的时候,连棠面对长孙炽多少有点心虚,好在夜色深邃,他满头的冷汗没人能看的清楚。
“大概问了一些您现在的情况,我都勉强糊弄过去了,但是夏姑娘很敏锐,恐怕信得不多。”
长孙炽点了点头,
“金梁使者抵达皇宫之前不要再去了。”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清泽回宫了吗?”
连棠点点头,
“今天刚回来。”
“让他进朝辞殿看着夏拂衣,不许暴露身份,等夜宴之前再做安排。”
“是。”
连棠点点头,正欲退下时却略微犹豫片刻,多嘴了一句道,
“陛下,其实夏姑娘身手过人,又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如果让她留下来,或许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孙炽便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半隐在暗淡月色里,轻描淡写却又阴蛰寒冷,瞬间让连棠闭紧了嘴,背后冷汗淋淋而下。
他立刻下跪低头,声音沙哑道,
“属下失言,请陛下恕罪。”
长孙炽慢慢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
“滚吧。”
连棠跪着向后膝行几步才慢慢站起转身,走到窗前的时候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皇帝瘦削修长的身影半隐在屏风后,只能隐约看到披肩的长发和一点线条优美的下巴。
他正在抬手喝酒,姿势散漫又优美极了,却也叫人感受到无法靠近的冷意和拒绝,好像在身周修建了厚厚的冰雪堆砌的墙壁,想要靠近,必须得融化那一层坚冰。
连棠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在夜色里红着耳朵不敢看人的姑娘,他忽然有了点心酸又高兴的心情。
陛下在黑暗里独行太久了,他的肩压着父母的死亡,长孙姓氏的存亡,和整个炽微的存亡。
炽微兴,是摄政王的功劳。
炽微亡,却是陛下的过错。
命运对他太不公,这些年来他甚至没见过陛下露出过一次真实的笑容,所以,能有一个夏拂衣为他奋不顾身,也是好事吧?
终于有一个人,能叫他重新打起精神,甚至连放出去的清泽都叫回了皇宫,或许,以后的形式会因此有些不同呢?
算会麻烦和危险一点,但无论如何,都不会现在更差了。
在宫群方无声无息的腾跃,连棠很快便没入了夜色里。
第二日又是晴天。
夏拂衣发现来给自己送餐的公公换了一个,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只随意扫了一眼便坐下来开始吃饭了。
燕窝金丝粥,四份甜点,这都没什么怪的,怪的是,小太监还从食盒取出了一个白玉细颈酒瓶,给她往杯倒了小半杯酒。
夏拂衣微微一挑眉,却见那公公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虽然很快按捺住了。
夏拂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唇齿间都是桃花的香气,酒味很淡,却刚刚好可以用来醒神。
她没有说话,那个小太监却先开口了,声音细细的,还有些小心翼翼,
“您早晨也喝酒啊?”
夏拂衣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些天在这座宫殿也算锦衣玉食,但她终究学不来位者的样子,根本没有阶级观念,于是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太监,她也有问必答,
“今天才有的。”
她简短答了一句后又问道,
“今天的早餐不是你负责吗?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