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明白,孙策在说出这句话时的无奈,身为三郡领地的主人,他自然清楚张紘遇到的困难。
否则以他的清高绝不会说出让自己出售一郡土地的想法,毕竟这种形同“割地卖国”的行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被人唾弃。
而作为此议的赞成者,无论赎买方案能否达成,对张紘的声望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是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竟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了,孙策对于他的这种举动只能深深的感动着。
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每一个朝代的皇帝都那么喜欢“卖国贼”,因为他们替皇帝背负了太多的委屈。
只是没想到听到孙策要见许康的使者,张紘却劝阻道:“主公,这件事还是交给微臣来办吧,只要主公答应,臣愿一力承担。”
孙策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子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孙策还没沦落到要割地的地步。不用太担心,你只要告诉我这位使者叫什么名字就可以了?”
张紘犹犹豫豫的道:“陆绩。”
孙策一愣,重复道:“陆绩?”
“就是前庐江太守陆康之子。”
孙策这才反应过来,一幕幕往事如烟花一般在他眼前闪现。
第一次求见陆康时被他傲慢无礼的拒绝,自己作为袁术大将攻打庐江时的激战,还有亲手斩下陆康头颅那一刻的鲜血飞溅。
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与他儿子见面了。
世事之无常,莫此为甚。
孙策终于理解为什么张紘阻止自己见这位使者了,同时也明白他为何说许康的这次行为就是一出戏。
以自己和陆家的恩怨,陆绩一定会想方设法挑拨自己和许康的恩怨,甚至不惜为此激怒自己。
孙策甚至恶意的猜想许康不会就是希望自己杀了陆绩,然后好名正言顺的发兵攻打自己的领地吧。
好毒辣的计谋,好狠的心肠。
张紘进一步劝道:“既然主公已经下定决心,那臣一定会据理力争,绝不会辱没了主公的名声。”
孙策摆摆手,突然笑道:“不必如临大敌一般,当初我一无所有,尚敢砍下他父亲的头颅,如今更没理由畏惧一个毛头小子。去安排吧,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这位陆康之子到底有何本事。”
张紘哪里是怕陆绩,他怕的是陆绩身后势力强大的许康。只是见孙策已经下定决心,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下去安排会面事宜。
张紘走后,孙策颓然的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周瑜安慰道:“主公还是担心吗?”
孙策摇摇头,道:“只是想起当初父亲攻打刘表之时,仅凭一支军队就能横行无阻,直达荆州城下。而如今,我们动员了这么多士兵,打了两年竟然始终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江夏郡,思来真是让人羞惭。”
“当年的情况与今日怎能相提并论。那时候刘表刚占据荆州不久,还未建立起足够的威望,荆州各处世家基本上也都处于观望状态,这才给了老主公长驱直入的机会。如今刘表统治荆州已逾十年,他也非愚蠢之人,早就将荆州经营的如铁通一般,想要从上面再打下一块儿来,岂是易于之事。”
孙策苦笑道:“我非不知现今情况,只是想到许康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我们却难有存进,如此下去恐怕很难自存,因此心焦而已。”
周瑜闻言也沉默下来,许康扩张的速度确实超乎他们的想象,一切都顺利的令人嫉妒。
如今从其周边势力分布以及他这次赎买新都郡的行动来看,己方势力已经成为对方下一步扩张的目标。
这让刚刚从与刘表的争斗中脱身而出的周瑜心头再次沉甸甸的。
“你说我是不是干脆把新都郡卖了得了?”孙策突然有些自暴自弃的道:“反正它的面积不大,而且境内多山地,人口又少,又有山越人的威胁,留着也是个累赘。如今可以换这么多的粮食和金钱,让我们可以安心发展柴桑郡。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得的方案?”
周瑜脸色一变,道:“此策万万不可,新都郡虽小,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它就像一颗楔入扬州的钉子,只要还在我们手中,我们就可以轻易的用它切断宣城和豫章两郡之间的联系,同时在许康威胁到柴桑郡的安全时,从侧后方牵制他的军队。再加上新都郡境内环境险恶,易守难攻,正利于我们用最少的人员来防备许康。一旦丢失了此郡,我们对于许康就真的一点防御屏障都没有了。”
孙策忙道:“公瑾不必如此紧张,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天都郡的重要我又岂会不知,放心好了,我不会把它送给任何人的。”
当孙策见到陆绩时,对许康此次会谈的诚意再次降低了几分,因为陆绩实在太年轻了。
如果再配合上他那消瘦的身材越发使陆绩显得幼小,许康竟然派遣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谈判两方土地的归属,说他儿戏也实在不为过。
不过,陆绩虽然年龄不大,但名声却早已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