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军阵。齐整厚重处更过于契丹骑军。立于原野。无数支长矛如林一般伸展而出。秋日阳光一照。就有如钢铁的海洋一般映日遮天。还有更多民夫。在远处观望着此等军势。站得满坑满谷都是。大唐承平日久。不少内地各处应役而來的民夫。如何见过此等大军校阅景象。只是大张了嘴说不出话來。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唐人军将。勒马立于阵前。一个各脸色都如黑铁也似。好处到手。军汉们也要卖卖力气。好好振刷了一番军中士气。现下全军上下。都是鼓足了气力。准备在北伐之役当中打出一个样子出來。
正因如此。这唐人军阵。肃杀严整。同仇敌忾之气。还要过于梁军军马三分。
在所有人都静静等候当中。就看见数十骑战马。在百余骑士簇拥下。如龙而至。还有数名骑士张着青色罗盖。罗盖之下。正是张浚的高大身形。在他身后大队人马奔到近前。就看见张浚猛地一抖缰绳甩开从人。冲出了罗盖。他只是回头朝着韦昭度招了招手。韦昭度会意。只是一声不吭的跟着童贯策马冲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其他将领。都放慢了马。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神色各有各的精彩。都转着各自的心思。只有徐温假装打着哈哈:“韦将军此行任重。元帅看重于他。那是该当。那是该当。”
韦昭度只是催马疾驰。别人此时怎么想。他已经懒得去管了。在第一时间。他就感受道了数万双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羡慕。佩服。质疑交杂在一处。让人只是目眩神驰。既然不必想将來的事情。那么现在自己就要享受这一刻属于自己的荣光。
这一切。不是靠自己拍马钻营。也不是靠着祖荫赢來的。自己取得的这一切成就。都是赤手空拳來的。
头顶天空广袤。身侧兵甲如林。数万虎贲目注于己。自己才觉得活得像一个男人。
童张浚虽然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但是带兵日久。在马上身形依然矫健非常。他和韦昭度一前一后。只是在大军阵前奔驰。从这头一直穿到那一头。无数将士的目光只是缓缓的追寻着他们的身影而移动。在他们奔到军阵尽头。打马回來之际。不知道是哪个军官先下了号令。军阵深处爆出一声呼喊:“万胜。万胜。”
呼喊声随即遮天盖地而响。每名唐军将士都举起了手中兵刃。只是声嘶力竭的大呼:“万胜。万胜。”
周遭远处满坑满谷的民夫。同样看得惊心动魄。大军每一举动。这钢铁波浪就翻腾咆哮一般涌动。这就是他们应役而來。挣扎余泥泞道路当中。拿出吃奶气力转运物资所供应的大唐大军。在这一刻。所有的辛苦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一些民夫同样举起了拳头。被感染得跟着大呼:“万胜。万胜。”
张浚和韦昭度二人。从军阵尽头又奔了回來。直到军阵的前面正中之处。张浚脸色闪闪光。纵然是这些年怠惰了许多。可是在这大军之前。他仿佛又找到了当初率领大军。为大唐镇压藩镇的豪情。虽然被打得屁滚尿流。不甚光彩。
他猛地扬起了一只手。军阵的欢呼声。顿时嘎然而止。张浚扫视全军一眼。振臂大呼:“我等全军。将振旅而北。上慰陛下垂顾。下为你们自己搏一个封妻荫子。话不多说。努力向前的。某家有的是犒赏官位。退缩不进的。也要知道。军法不是耍的。”
毕竟上了年岁。声嘶力竭的吼那么几句。张浚已经觉得中气有点接不上來。回头一招手。韦昭度已经板着脸策马而前。和童贯并肩而立。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几乎带着声音。一下转到了他的身上。
张浚一指韦昭度。大呼出声:“这就是我大唐统制。陛下钦命少保之衔的韦昭度。韦少保曾平定蜀中。立下不世之功。现在韦少保又为我大军前锋。镇州不值一取。”
替韦昭度吹嘘完。张浚转头向韦昭度低笑一声:“韦少保。某该做的都做了。今日就让你这大功臣。來宣告大军誓师北上如何。这个局面。本來就是为你打出來的。”
男儿功名。但在马上取。不在曲中求。韦昭度只有这么一个想法。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韦昭度。韦昭度微微向张浚点头致意。策马走到前头。韦昭度摘下头顶银盔。指着自己鼻子:“老子就是韦昭度。沒长三头六臂。沒有青面獠牙。挨打也疼。喝多也吐。”
军阵当中。顿时爆出一阵大笑。韦昭度虽然有点刻意装丘八套近乎。可是以他身份。肯如此折节。大家也都领情。再说了。挨打也疼。喝多也吐这两句话实在是够新鲜。殊不知这些套近乎的句子。全部是韦昭度照着段明玉以前的誓师大会学來的。
萧言朝北:“梁军很强。我和他们小打小闹过几次。也是九死一生……看见老子就跑。生下來就沒有这样的好命。朱温和康怀贞都是人杰。在镇州城下。必然还有一场恶战。老子其他的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生死和弟兄们都在一起。你们冲阵。转头旁边。老子就在你们的身侧。跟随老子北上的弟兄们可以作证。殉国的英灵不远。也可以作证。”
庞大的阵列。只是鸦雀无声。张浚立马在韦昭度不远处。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