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渐亮了,雪开始悄融,松树露出葱绿,几只乌鸦正在地上寻觅食物,贺文轩一行三人的出现使这群鸟呱叫一阵便飞走了,但盘旋一阵,又呱叫着回來,
他们穿过一条石径,來到一所大宅院前,院中挤满了人,正中停着一个极大的棺木,棺木上了漆也镀了金,几个人把棺木抬起來,放在一辆有四根柱子的圆顶车上,这些柱子挂着白色丝幔,柱子上悬挂着彩色的花边,
车往前驶去,人群跟在后面,呼天抢地哭喊着,
贺文轩牵着马,退到路边,让车和人群好通过,
人群中皮肤黑黑的蓝怀树首先看到了贺文轩,他拭去泪角的泪,推推头发灰白的穿着麻衣的蓝员外,蓝员外抬起头,一怔,但因此时在送葬队伍中,不可以与路人交谈,只得浅浅点了下头,用眼神示意贺文轩先进院歇息,
贺文轩恭敬地对他抬了下手,点点头,
哭声渐远,三人走进宅院,宅院里只留下几个老仆人整理凌乱的一切,还有准备葬后回來吃的斋食,
连夜赶路,三人头发上都沾满了寒霜,贺东向老仆们要了点热水,侍候贺文轩简单梳洗了下,老仆又送上热腾腾的素圆子和热汤,三人吃了点,感觉冻僵的身子才回暖,
暮地不远,一个时辰后,送葬的队伍就回來了,烧了点纸钱、叩了头,所有的仪式正式结束,人群渐渐失去,大宅院里安静了下來,
蓝夫人哭得两眼红肿,沒有多少力气來打听新來的客人是谁,就回房歇息去了,蓝员外精神也不好到哪里去,但硬撑着,和贺文轩一同來到花厅,
“只知道蓝荫园大小几十口,是贺公子派人救下的,却从來沒与贺公子见过一面,今日总算见着真颜了,”蓝员外站直了身,对着贺文轩欲行大礼,贺文轩慌地避开,连连摇手,“不敢当,不敢当,这些都是晚生应该做的,”
他扶着蓝员外坐回椅中,亲自砌了茶奉上,
蓝员外可是他日后的岳父大人,讨好都來不及,哪敢受礼,
蓝员外欣赏地看了看贺文轩,指着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
“蓝员外,这宅院住得可习惯,”这个地方,只有贺文轩和几个刑部的军史知晓,是贺家的祖宅,距离龙江镇一百多里,属于通州境内,
刑部的军史赶到龙江镇后,向蓝员外说明了贺文轩的意图,留下瓷器,举家迁移,
“这里挺好,村民们对我们都很热情,也不爱盘根问底,外來的人也少,很适合我们暂时避居,家母过世已七七四十九天,沒有办法让她与家父合葬,为了让她入土为安,先暂且安葬在此,等日后再把棺木迁往,,,,,,蓝家的祖坟,”
贺文轩专心地倾听着,“蓝员外,你请放宽心,二小姐和三小姐现在西京,一切都很好,晚生今天來此,是來看望下蓝员外,也是有事想向蓝员外请教,”
蓝员外疲惫地一笑,“我一直等着你开这个口的,这世上从來沒有无缘无故的宴席,贺公子请问,”
“蓝员外你把我当个晚辈看待就可,不需要这么客气,”贺文轩不安地抬起眼,“发生这么多事,你老讶异吗,”
蓝员外摇摇头,“不讶异,该來的总要來的,只是沒想到会隔了这么久,也怪我一时疏忽,不该做了那几件瓷器,”
“你真的以为这发生的一切只是为瓷器,”贺文轩挑眉问道,
蓝员外一怔,突然酸涩地一笑,“贺公子,家母家父都已入土,有些事再提,会惹亡灵不安的,”
贺文轩站起身,神色很严肃,“不安的不是亡灵,而是生灵,蓝员外,对于你的身世,你,,,,,,”
蓝员外摆手,打断了他,“不要再说,我的爹爹姓蓝,他还有另一个姓,姓秦,”
“蓝员外,逃避不是个办法,你如此坚定,可别人不会这样想的,”
“他还要怎样,”蓝员外脸上突然露出一股凛然之气,“我一天都沒在那个深如大海的院墙内生活过,远远地离开他们,以前,我觉着沒有儿子很遗憾,现在我觉着这是种幸运,他担心什么呢,我膝下三女,我只是个普通的瓷商,能抢他什么,夺他什么,何苦逼我太甚,”
贺文轩静静地立着,很久,心里面却波涛起伏,
蓝员外原來什么都知道的,但他选择忽视,不,是彻底洗涤掉,他不想寻根问踪,甘心做一个普通的瓷商,守着家人,在僻远的小镇,过最简单的日子,
换作其他人,得知自己有皇家血脉,能做到这般吗,
“在我记事时,娘亲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爹爹为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生养,那点血脉比起爹爹的养育之恩,有多微不足道,我听过便忘了,跟着爹爹学做瓷器,娶了我现在的娘子,生了三个女儿,我喜欢这样的日子,纯朴又快乐,我从沒有和女儿们说起这事,我希望她们过最平凡的生活,那几件瓷器,若不是你说明,我根本不知道宝藏一说,娘亲可能也不清楚,如果她知道,她不会从宫里把它们带出來的,她只是觉着那是爹爹的心血,舍不得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