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长袍,枯槁的双手推着一张轮椅。
轮椅之上的青年人手持一把羽扇,紫冠朱衣,丰神俊貌,眉心一点朱砂痣,猩红得近乎漆黑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心情极为不错。
“这次能成这瓮中捉鳖之局,还多亏了大巫咸您的助力。”
尽管年青人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但仍是让激动之意尽显其中。
戴着面具的老人以沙哑的嗓音回应道:“夸远公子是天命所归,老身亦是在为苗人世代谋福。区区卜算,何足挂齿。”
苗疆曾有七大家族,太平元年大宋曾驱兵南下,灭去其中最为鼎盛的南骁一族,此后又有三族改为汉姓,一族远避西部子阳州中隐居,一族驾船南逃出海不知所踪。而今的苗疆之中,可堪为王的只剩夸远与代楼二家。
代楼暮云乃是当今苗王,夸远莫邪则只能屈居为庸庸一届家主。
夸远莫邪当然不喜欢这个家主的称谓。尽管因为失去双腿而被苗人认为不堪为王,但夸远莫邪从来就没有熄灭过称王的野心。代楼家虽已数代为王,夸远莫邪仍要以一己之力,将之倾覆。
这已是他的鼎盛之年。人生长不过百载,已经熬死了代楼勿,又来一个代楼暮云,尽管都是硬点子,但夸远莫邪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更何况,苗疆的大巫咸也站在他这一边。对苗人而言,巫咸的号召力甚至高过了王,能得此人支持,夸远莫邪信心十足。
坪山客栈一役,他早就知道客栈中藏有一品高手,仍是只派了燕弃冰带领四十骑前去搅局,正是听了这位善于卜算的巫咸的建议。
出兵前夜,巫咸曾言,坪山客栈乃是必乱必死、两败俱伤之局。与其倾尽全力截杀,不如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商会之主吕乾身死,而那块决定着整个苗疆命运的玉玦,则在几个汉人手里。
夸远莫邪不信,他们疾行一天一夜,还能打得过自己这数百潜伏在岐荒山下以逸待劳的苗疆士卒。
他很有信心,所以他也很高兴。
在他看来,杀掉那几个汉人,将玉玦夺取到手,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在这之后,他夸远莫邪将代替代楼暮云,成为苗疆新王。
一想到这里,夸远莫邪就得意得恨不得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数百苗疆将士冲向那一方断崖,不少人已经从地势缓和处爬上了崖顶。
残阳如血,映照着岐荒山上下嶙峋的石块,映照着夸远莫邪阴冷含笑的侧脸。
所以当他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他几乎从轮椅上跳了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
仍在浅草地上奔跑的苗疆将士们有半数愣住了,抬起头来,呆呆地仰望着天空。
一片残阳之下。
身负红匣的白袍男子怀中抱女,脚踏五尺巨剑,顿穿流云,神色冷冽冰封。
他悠悠向夸远莫邪望来,仿若仙人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