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从山岩之后杀出来的人,身着锁甲,肩头有锻钢圆板。
只这一眼,徐荣便明白,他不能就这么逃跑了。
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悄无声息,跟随在你的身后,沉默无声地夺走你的性命。
若不是赵无安的剑匣报警,徐荣险些再一次着了这些人的道。
上一次遇袭,死去的是他的兄弟袍泽,他的师长下属。逃出来的是他自己,是他一直爱慕的青娘。
这一次遇袭,青娘不在身边,袍泽已赴黄泉,飞鹊营中只剩下了他。
这一次遇袭,他不想也不能仓皇而逃,这一次,他不愿也不甘苟且偷生。
他是飞鹊营的人,只要他生一天,就该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战友袍泽,出一分血性。
徐荣松开了扶着代楼桑榆的手。
其实,就算不用他搀扶,代楼桑榆也已能够自己前进了。长期生活在万虫噬身的疼痛之中,即使是双肩被撕裂,对代楼桑榆而言算不上多大的痛苦。
徐荣又提起了他的枪,打开了腰间佩刀的刀镡。
“我去去便回。”
他像是哪本评书里头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似的,扭头对赵无安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便怒吼着杀入了那群兵士之中。
安晴倒吸了一口凉气,奔逃的脚步也不由得缓了一缓,讶然道:“他这是疯了吗?!”
“不是他疯了……算了,他就是疯了。”赵无安慵懒的眉角挂起一丝恼意,“按在客栈里遇到的来看,那帮追兵的武功稀松得很,我猜徐荣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脚步倒是丝毫不停,转眼就裹挟着代楼桑榆与安晴跑出几十尺远。安晴回头时,几乎已经看不见徐荣的背影,只能见到无数尖刀起起落落,长枪进进出出。
“你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吧……”回想起几次相遇,徐荣都奋不顾身地保护着一些人,安晴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哭腔。
赵无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被包围了,强突也不是不可行,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听过没有?”
“但是徐荣他会死啊!赵无安,你到底还要冷漠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与你相关的人的命就比金子还重要,而你觉得与你无关的人命,就可以弃之不顾?!”安晴含着泪质问道。
赵无安低低反问道:“不然呢?”
安晴被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急匆匆奔出了几十丈的距离,面前似乎是一座半断的悬崖,并不太深,最高处也仅有十五尺左右,由南向北逐渐走低,与其说是断崖,倒更像是与这座岐荒山走向相悖的一片山坡。
坡底则是那片一直萦绕在耳畔的杀声的鼎沸之处。
赵无安慢慢减缓了速度,同时也松开了怀中的代楼桑榆,把安晴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一些。
安晴当然颇有些抗拒,赵无安却只是对代楼桑榆轻轻点了点头。
“拜托你了。”
“好。”
平淡无奇的对话。
代楼桑榆以手为埙,扣在嘴边,吹起了不为人知的曲子。
周身十丈之内,土翻,虫出。
赵无安则一边继续向那座断崖奔跑,一边卸下剑匣,单手托在了手里。
“你跑慢一点!!”扑面而来的厉风让安晴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企求着想让他放慢些速度,好让自己的脸颊好受一点。
赵无安没说话,只是又把她向怀中搂紧了几分。
在他们脚下,来自苗疆的奇蛊异虫自地下钻出,斑斓的色彩点染着灰白的土地,宛如一支凭空而生的军队。
赵无安道:“洛神赋。”
一声沉雄剑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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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山头,岐荒山的山道却是空前地热闹。
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本来只够三人并肩前行,如今却是五人并驾齐驱,半弯着身子齐头并进。在他们身后,更是五人递五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一直从入山口绕上半山坡。
这些士卒步伐小心谨慎,身着整套锁甲,肩头有圆板防护,除此之外的小腿与手臂则暴露在外,露出精干虬结的肌肉。虽然人数众多,却几乎毫无声响。
而与之相对的,在岐荒山的另一头,夕阳映照着一座断崖与其下近半里的浅草地。春风吹拂,盈盈绿草之上,正有数百苗疆将士,嘶吼着冲向断崖之上。
西沉暮日之下,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垂暮老者,面上覆着漆黑的枫木大鬼面具,身着